博德尔一个人守在壁炉前,平复着心情。
看着条条火舌抓着飘渺上升的烟,他想起了自己,回想起自己是怎么抓着一个又一个别人绝无可能达成的愿望,又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
这个世界很乱、很黑,等自己可以停下来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变得……不那么乱了。
博德尔的父亲也是一个商人,从小就带着他出席各种宴会,却不让他参与经商,也不在他面前和合作伙伴谈生意、订契约,甚至刻意的不去透露一句生意经,反而告诉他应该去学更有用的本事,比如马术、剑术,并在一次宴会上介绍给城中最好的训练营教练。
然而身体的锻造永远是乏味而枯燥的,一成不变的作息不是博德尔想要的,他所渴望的不是束缚,而是自由,自由的和女孩子一起玩, 自由的浏览各种华服,自由的穿梭言殿:只有凭证高贵的身份才能有人场券:武夫?别逗了,最多是给有入场券的人放行。
如果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现实就是最严厉的阅卷人。
最开始,博德尔训练营私下贩卖各种武具,有能秀的,也有生锈的。
不同的质量都用不同的说辞卖出去,比如质量好的武器能帮你赢得考试,打败对手;坏的武器就送给好朋友,考验对方是否真的拿你当朋友
一开始,大家还不愿意用家族荣誉、骑士精神以及闲钱去买所谓的“制胜法宝”,但一个成绩不好的贫民却用一把质量不好的剑取得了十日选拔的优胜,大家就开始坐不住
经过两次训练营的十日选拔,博德尔赚得盆满钵满,也搅得训练营鸡飞狗跳,人人开始钩心斗角的同时,又期待着博德尔再带点好东西。
这点小计俩岂能不被训练营的教练识破,于是他把博德尔带到校场,在所有人面前和他“交易”,明知是诈的博德尔依然愿意和教练过招,他心想只要教练败了,我就不必偷偷摸摸了。
于是他在教练的引导下交出“最好的剑”和“最好的盾牌”,顿时发觉情况不对,却不知道哪儿不对。
教练胜券在握,慢悠悠地说道:“ 用你最好的剑攻击你最好的盾牌,哪个没变形我就买哪个。”
商人都得讲信用,小本经营的博德尔能用口才维持信誉,却第一次被两难的问题打败。自相矛盾的问题他从来没遇到过,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恼羞成怒之下,他竟然握紧剑盾,冲向教练!
不管用什么方法,博德尔总归是要赢的,哪怕是用意想不到的手段!
然而,教练一个轻描淡写的转身,就绊倒了博德尔对尊严的努力。
等他灰头土脸的起身,却发现教练指了指那个穷学生。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而自己却无法去验证,脸上的表情更是走马灯似的变化,到最后只留下无可奈何的一跪。
到了晚上,他坐在宿舍的壁炉前,看着飘出的黑烟,思绪也跟着飞出训练营,他仍然怀恋着宴会礼服还有少女还有入场券,还有武夫。
是啊,武夫可以把没入场券的人挡在外面, 还可以把入场券撕掉作废。
想明白这点,他更“理解”父亲了,父亲需要有武力保障,才能穿梭在更多的宴会中,只要父亲在,我也能跟着享福。
于是博德尔开始苦练搏击,成绩也突飞猛进,直到他真的再一次父亲也受邀参加的宴会上做了门卫……
那一次他真的尽职尽责,有请束的一律放行,没请柬的铁面无私,然而其中有一个没请柬的人却让他犯了难。
为了手中那点小小的权力,也为了和她多说两句话,博德尔则开始各种无理的身份查验。
对方是个绝艳无双的美女,自称是举办者的女儿,无需请柬,即便如此,她还是将身体贴在他软甲上让他好好“查验”。
然而博德尔为了“照顾”女士的脸面,拉着她到了隔壁的小房间里,那位美女同样半推半就的受邀而入。
博德尔直到现在也不明白,有些东西本该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呢?
要是没有这种“肮脏”的东西,人类都传不下去了,还“脏”什么呢?
里面的人不知折腾了多久,等出来时已是是满身桃红,在确认了对方真的是举办者的女儿后,博德尔同样面不改色,说“职责所在”。
美女极度认可博德尔的态度,也邀请他当做自己的贴身随从。
成熟太快的博德尔却婉言拒绝,说自己仍有公务在身,然后稳重的踱回宫殿山大门。
好像刚刚的一切已与自己无关。
博德尔完全不知道他背后所举办的宴会就是那位美女的成人礼,更不知道宴会上,举办者向全体受邀者签了一份借据,将所有的财产都借给了那位伯爵,然后扫地出门。
在执行赶走宾客的任务中,博德尔有意识的避开自己的父亲,却发现自己的同学恶狠狠的踢了两脚:更高处的是那位之前在自己身下的美人,她笑看着阳台下赶鸭子般的闹剧,更让他手足无措,他懊悔自己不该得寸进尺,让父亲蒙冤。
刚刚的一切又好像跟自己有关。
博德尔那一晚得到了很多,又失去了很多。
他又一次在自家的壁炉领悟到,商人算什么,武夫又算什么,爵士的一声令下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公平过?
如果真的尚有公平,那便是手握剑盾的自己,用力量让自己过得比别人更公平!
再之后,为了扭转家道中落的局面,博德尔加入了冒险者团队,给一队商人押粮镖,并且凭着心狠手辣取代了行商的产业,挖到了第一桶金。
由此开始,6人小队发展到了如今的100多号人,并且在瓦斯塔亚扎根落户。
这场拼搏,也许只是为了不再和那个伤过他的女人再见。
成长的代价,是这样的太痛苦,以至于让回头面对更成为一种奢望。
那根刺太深太利,只能从其他方向去弥补……
在瓦斯塔亚经营的这些年,本城与周围的贸易路线都是自己开拓出来的,并且形成一套属于自己的规矩,除了霍斯塔克这个呼风唤雨的隐形城主,自己也算是瓦斯塔亚的一流人物了。
只要霍斯塔克默许自己慢慢发展,自己所向往将来也愿意和他一起分享。
但倘若有谁要打搅他的发财之路,博德尔依然会选择冲锋。
一如他当年握紧剑盾,冲向教练!
这一次,他不再是过去虚弱的少年。
这一次,他更想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