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兄弟俩的相拥,众人都松了口气。他们都知道,因为杨树和赵无忌血洗刘家,逼死刘淼的事,让杨草和杨树之间出现了裂缝。他们都担心,杨草会因为这件事记恨杨树,并且对赵家生出怨恨的想法。
但现在,看着兄弟俩冰释前嫌,又紧紧的相拥在一起,每个人都感到很温暖。
尤其是赵有静,眼角竟流下了一行清泪。
她的竹箫已被摧毁,于是小步走到官道旁的树下,折下一片树叶,放在唇下,吹奏起来。
下一刻,一首悠扬振奋的曲子在官道上响起,飘上半空,融入夜色当中。
这首曲子有一个名字,名曰《兄弟》。
一首《兄弟》的曲调响起,随着秋风,在黑夜中飘荡。曲乐如水,音符如滴,如同水滴入海般融入夜色,和黑夜合为一体。仿佛哪儿有黑夜,哪儿就有音乐。但偏偏,在黑夜降临的夜晚,黑夜是在哪一处都有的。于是,音乐钻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并且进入了每一个人的心里。
不得不说赵有静是一个在音乐方面有着很高造诣的女人,此乐一产生,每个人都发自内心的振奋,想起手足感情,忆起兄弟情意。赵铜和赵铁这对争斗多年的亲兄弟对彼此投向了友善的目光,赵无畏和赵无敌这对看谁都不顺眼的堂兄弟交臂挽在了一起,殷正亭和苗人龙这对不是亲兄弟但胜如亲兄弟的搭档对视着会心一笑……
一切的一切,尽在不言中。一切的一切,都在悠扬振奋的曲子里。
这首曲子,似乎也成为了为西门贺而奏的镇魂歌。
直到一曲完毕,众人才晃过神来。
赵铜鼓鼓眼睛,像似想到了什么,环顾四周,问道:“爹呢?”
闻言,众人都愣住,这才想起来,他们的“头儿”似乎不见了。
赵铁朝杨草望去,忙问道:“小草,爹和我们说先来追西门贺,你没看见他吗?”
杨草望望四周,道:“没有。”
“那就奇怪了。西门贺都死了,爹会去哪里呢?”
杨草想了想,道:“西门贺是死了,但还有个人活着。”
赵铁道:“刘颖?那小子才土魂境,对爹完全没有威胁。”
杨草摇摇头,道:“我指的这个人不是他。难道你们忘了,刘颖还有个师父?”
赵铁脸色顿时一变,这才猛然想起,鬼煞门真正最厉害的人物不是西门贺,还是神秘莫测的长老!
“不好!爹肯定中埋伏了!”
赵铜急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找爹!”
杨草道:“情况紧急,我们分头去找,找到后发信号!嗯……就以各自的魂术为信!”
“好主意!就这样办!”
……
夜渐渐深了,黑暗越浓,原本惨淡的月光便显得越亮。
官道南侧,一座低矮的山头,平突突的,仿佛被某位大能用战斧劈开的一样。
其实这座山有个名字,名曰“断驼山”。
也有个传说。
传说此山在远古时期名为单驼山,取名于形。因为远远望去,就像一头单峰骆驼。只因九条神龙在九龙镇上空激战,战至此地,那像是驼峰的山被一条神龙的巨尾斩去,只剩下了平突突的山头,故此而改名。
此时在山头西端,一个身着红袍的老者半蹲着,一只手扶着膝盖,想让自己站起来,但看上去很吃力。他满头大汗,红袍上已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破洞,秃头上戴着的一顶鹤冠也已是歪歪斜斜。
他咬着牙,艰难的站了起来,双手将鹤冠扶正,伸出两指夹住鬓上的一束头发,将其甩向脑后。
他对面立着一个全身白色素袍的老者,借着月光能看见那丑陋的脸。丑陋老者双手藏于袖摆中,一副安静的模样。
这两个正面相对的老人,正是赵家家主赵成城和鬼煞门长老施驼。
“莫长月身上的宝贝不多,但丹药却是在鬼煞门中私藏的最多的。你踏入火魂境不久,却马上进入到了火魂境中期,看来定是得了莫长月身上火灵丹的好处。”
施驼说话的时候,脸部的肌肉抖动,那脸上的肉包中被挤出恶心的乳白色流脓来。流脓一出现在脸上,一层水魂力便在脸颊上扫过,将那些脓水带走。
赵成城整整衣衫,时刻都注意着自己的仪表,道:“天予不受,必遭其咎。莫长月既然死了,难道我还把那些丹药退回来不成?”
施驼平静的说道:“你受了,天不遣你,可人必责你。你的境界和我相差甚远,今天注定是要替莫师弟偿命了。”
赵成城眯着眼睛,抖了抖袖摆,道:“施驼,我的确不是你对手,但你不是一直一副世外高人做派吗?平常宗派的事务你也不搭理,现在却有兴致出来帮闲了?”
“这不是帮闲。”施驼摇摇头,叹道:“想想二十年前,我和耶律师兄、莫师弟三人来到苏城隐居,却被苏城的人赶到这无名山上立寨为匪。我本是个喜好清静之人,也不爱管江湖杂事。耶律师兄死后,我打理了一阵子门内事务,就把门主之位让给西门贺了。西门贺是个野心膨胀的人,我虽不太喜欢他的脾性,但他既是耶律师兄的徒弟,也更是耶律兄弟的恩人,因为他替师兄实现了梦想,让苏城的那帮自以为是的家伙听见鬼煞门的名字都要颤抖。这鬼煞门表面上看去是西门贺的基业,说到底其实是我们师兄弟的心血。”
“唉!”施驼又重重的叹息一声,道:“现如今。年迈的耶律师兄死了多年,还年纪轻轻的莫师弟也死了,师兄弟三个只剩下我一人了。你们赵家挑衅鬼煞门的权威,又杀我师弟,我若再不有什么动作,以后下了冥界,有何面目去见耶律师兄,有和面目去见师父……”
赵成城点点头,望向施驼的目光中竟多了一丝同情,道:“我明白,我明白你的心情。”他双手负后,悠然的说道:“我们这些老人都不容易,哪怕不在其位,肩膀上也要担负着重大的压力和使命。若是年轻人都本本分分,不图名利,不起厮杀,那日子还不是好过?”
施驼悠悠的说道:“这又怎么可能呢?谁都有年轻的时候。若年轻时不轰轰烈烈为名为利拼一场,也枉为年轻一遭,”
“是啊……”赵成城叹道:“他们却不知道,我们这些老家伙为他们擦了多少次屁股……”
山头上的画面很怪异,明明前一刻还是拼的你死我活的两人,现在居然聊起了家常,仿佛是多年未见的老友,有说不完的心事。
“赵成城,你们这步棋走错了。若是我不出山,你们或许还有机会。可是我只要牵制住你,你的儿孙们斗不过西门贺。西门贺的阴冥摆渡船虽然被你们夺走了,但他已进入水魂境。你赵家除了你一人进入火魂境外,都是一群土魂境魂客,就算一起上,也不是西门贺的对手。”
“是啊!我也把你算漏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你会出来干涉。若是没有你,我合家人之力,还是有把握击败西门贺的。毕竟他才初进水魂境,对水魂境的力量掌握的不娴熟,不比你这个水魂境中期。”
“那你自己了断吧……我们聊的够多了,是时候结束了。”
赵成城闭上眼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也没有自尽的意思。
施驼微垂着头,眼睛向上斜视着他,道:“怎么?非得让我手中沾血么?我说过,我是个喜好清静,不爱争斗的人。”
赵成城睁开眼睛,言语里多出了一股视死如归的口吻,道:“我是算漏了,但你也算漏了。”
施驼问道:“我算漏什么了?”
赵成城道:“算漏了我战胜你的胜算。”
施驼道:“你有胜算?喔对,有的,不过我怎么算,也只替你算到了一成。”
“这就是你算漏的地方。在我心里,胜算有五成。”
“好大的口气。”
“已经够谦虚了。”
赵成城淡淡的说了一句,右手下的袖摆一抖,顿时一股无形的气流从他身体里迸发而出,在四周形成强大的气场。
那袖摆里像是暗藏着什么神奇的宝贝,突然金光大作。
施驼眼睛张开了些,有些错愕。
金光!怎么会是金光?要知道,只有进入了金魂境,才能释放出金光来,难道他赵成城已是金魂境了吗?
不可能,他赵成城若是成就了金魂境,那刘家早就被灭了,他也不会任由西门贺把赵有静抢走。
那这是怎么回事?
“施驼,能接下这招,就是我死。若是接不下,就是你亡!你说,我的胜算是不是五成?”
赵成城说话的同时,一道金光从袖摆中剧烈的放射出来,居然在夜空中化成一条金色巨龙。
这金龙模样凶猛,双眼中射出无尽的威严,仿佛天下之大,唯有它是至尊领袖!他张牙舞爪的盘旋在夜空中,怒视着施驼,张嘴对着施驼咆哮,施驼的气场顿时被抽走,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刹那间渺小了许多。
感受这股威严,这股霸气,这股无上的至尊之气,施驼终于动容。
他嘴唇颤抖着,道:“这是……天龙之怒,皇室威严!”
“你!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