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阿娘，你看，你看我。”赫连慕澈刚踏入允澈的寝宫门，就被允澈身边的宫女拉住了。
他从来不叫允澈“母皇”，允澈让他叫她“阿娘”。
“小殿下，你可慢着些，娘娘身子受了惊吓可怎么得了？”
“秀娥，不打紧的。澈儿来啦？要给阿娘看什么？”允澈走了出来，挺着肚子，穿着玲珑裙，腰带飘飘，头发被束着。
没有施多的粉黛。
她捏了捏赫连慕澈的脸，这时的赫连慕澈才十岁，正在常赋手里学习。
今日他脸上满是泥巴，手中还拿着一直泥巴做的兔子，样子还是可爱，就是头和耳朵有点歪。
“澈儿对阿娘这般好？送阿娘的？”允澈把兔子接到手里，有点困难的俯身亲了赫连慕澈脏兮兮的脸，鼻子上沾了一点泥点。
“阿娘变得和我一样是大花脸了！”赫连慕澈见到她鼻子上的泥点便开心地笑。卫昭雪只是用手帕帮他擦赶紧了脸，故意吓他说：“澈儿这样顽皮，要是被父皇知道了可是要被打的。”
“不会的，有阿娘，父皇打我我就往阿娘怀里钻。”允澈已经站起来了，一手拿着赫连慕澈给她的小兔子，一手搂着他，任由他把脏脏的小手往她裙子上乱摸。
二
赫连玥太顽皮了，因为在常赋睡午觉的时候将他的头发绑在床头的横栏上，又在他旁边放鞭炮吓他。导致常赋的一小撮头发被扯掉了，特地来告状。
赫连玥还满眼委屈，没想到允澈揪着赫连玥的耳朵到常赋面前让他道歉，还罚他抄书。
常赋也被赫连玥的哭声吓到了，连说小皇子顽皮，不打紧不打紧。
可是允澈却不依不饶说：“常赋是你的老师，尊师重道乃是根本，玥儿你要是不懂这些就不要学了，阿娘也不管你了。日后你犯了错也不要找我和你父皇，男子汉大丈夫自己解决。”
那是允澈第一次发脾气，也是最后一次对着他们发脾气。
在经楼抄书的赫连玥又累又困。
允澈说不抄完就不要回去，也不要吃饭了，于是他一边抹眼泪一边抄书。
“你还在抄啊，来，吃饭。”赫连慕澈提着饭盒。
“……阿娘说不抄完不能吃……”他第一次见允澈如此生气，也不敢吃。
“阿娘叫我给你拿来的，她说你抄还是要抄，叫我来给你送饭再监督你。”赫连慕澈撑着下巴看他。
赫连玥也是饿极了，打开食盒就一口一口地吃。
“哎，我可是吃了饭来的，你慢点。”赫连慕澈拍他脑袋，这个弟弟一天不长头脑，就只会跟着胡闹。
“我想快点抄完，然后……然后给阿娘道歉。”赫连玥嘴里包着菜，模糊地说。
“快抄吧，一起回去。”赫连慕澈摸了摸他的头。
三
允澈生病了。
赫连拓不允许外人接近，而且也不允许其他人打扰。
“澈儿，玥儿，你们陪阿娘说说话……”允澈虚弱地说。
“那阿娘尽管听着，不要太累了，我和阿玥说给你听。”赫连慕澈担心地说，每次允澈生病了都是要他俩陪着。
赫连玥总会说和桐芸公主还有卿撷公主的事，还有冯碧云追着赫连慕澈打；也会说赫连楚杰喜欢去外面看热闹，还带他一起去，说外面的糖葫芦最好吃；捏糖人的老爷爷总是笑嘻嘻的；集市上的小孩子也打打跳跳的，还偷买水果小贩的水果。
赫连慕澈则会给她说父皇让他学着看册子，教他骑马狩猎，还说赫连拓向他打听允澈的心意。
允澈每次都会一手搂一个，慢慢地拍着他们的背，然后再慢慢地睡去。
四
苏姑姑来看赫连慕澈了，赫连慕澈的生辰就在允澈的宫里举行的，就只有允澈赫连慕澈赫连玥和那时候还是苏才人的苏婉仪。
“来，你们俩一起，这两个翠玉玩饰给你们。也不分什么生辰，每年两个都一起得礼。”那是两个翠色的坠子，正好可以配在剑上。
“还不谢谢苏姑姑。”允澈病未痊愈，声音还是有气无力的。
“谢谢苏姑姑。”他俩都翠声翠气地说。
“允澈啊，你怎么不找皇上来？这澈儿生辰的，他……”
“好了，叫他来干什么，澈儿生辰刻意是没摆宴席庆祝，我告诉他了，他也找了澈儿，要是他来被人看见了又多生是非。”苏才人也是在心里叹气。
“你都是皇后了，怎么还这样？”苏才人真是不知道她脑袋里想的什么。
允澈只是笑，她想看着赫连慕澈和赫连玥长大。
可终究没有那一天的。
“阿娘，你看，我把这个给你，”赫连慕澈手里拿着一串红色玛瑙的手链，帮她戴上欢快地说：“这手链和阿娘真配，阿娘好看，手链也好看，得给阿娘。”说着便跑开了，允澈还没有来得及把他脸上的奶油抹掉。
她做了一个蛋糕，还真的蛮不容易的，她也给赫连拓送去了一份，赫连拓欣喜之余也是很失望。
“对不起，连澈儿的生辰我都不能参加。”他把允澈封为皇后，手中的大臣早就上来劝谏了。允澈孑然一身，赫连慕澈也是排行第三，这都能成为大臣觉得她不能做皇后的理由。
况且太后也是讨厌极了她还有她这两个儿子。
“我知道的。”允澈微笑着说。
赫连慕澈和赫连玥都新奇这叫蛋糕的东西，就一口气吃光了，后来还生病了一阵子，躺在床上一会哇哇叫一会又笑这说身体好了还要吃。
允澈就一手搂一个，给他们说故事，有蝴蝶躲雨的故事有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还有格林童话和很多允澈自己编的故事。
也有很多事自己小时候的经历。
十五六岁的时候赫连拓安排了离允澈最近的太子府给赫连慕澈，但是他还是会在不开心的时候和允澈一起睡。
允澈也不赶他，听他诉苦听他哭闹，然后拍着他的后背哄他睡觉。
赫连玥则是一直都和允澈睡，因为他就是不愿意和允澈分开。
“玥儿啊，以后要多听你哥哥的话，不要惹他生气。”每次赫连玥惹赫连慕澈生气了，允澈都会两个一起说了之后又单独给赫连玥说。
五
“阿娘是我见过最温柔最善良的人。”赫连玥脸上挂着泪痕，也挂着伤痕。
他和赫连琪打了一架，原因是赫连琪抢了允澈送给赫连玥的糖，并且还说：“我才不想要这种卑贱的东西呢。”
“那你还给我！”赫连玥那时候才七岁，赫连琪也不过八岁，两个人看着像是为了糖打起来了，其实是因为赫连琪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在赫连玥心里，他那句话是他气愤的关键。
所有人都在说允澈地位卑贱，现在连和自己一样大的赫连琪也这样说，那时候苏才人已经是婉仪了。
凭什么这样说他的阿娘。
打着打着赫连玥哭起来了，说着“阿娘最好了，最好了……”“为什么这样说我阿娘，她从来没有害过你们一分一毫。”“她最温柔最漂亮了。”
看着哭着打他的赫连玥，赫连琪停下了挣扎任由赫连玥打他，他当时就感觉自己错了。
因为这件事苏婉仪把赫连琪打了一顿，好几天他都看到允澈都躲在苏婉仪背后，赫连玥也瞪他。
这三宫六院还以为允澈和苏婉仪会失和，结果倒是没有，她俩还是和以前无异。
赫连琪也道歉了，不该这样说允澈。
赫连玥也道歉了，不该打他。
“这样就对了嘛，还小，打架打了互相道歉，以后好好相处。”允澈拉着他们两个的手。
这是赫连琪第一次牵允澈的手，她的手温温暖暖的，很纤细。但是后来，他再也没有被允澈牵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