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疯子还是那副破衣烂衫，须发蓬乱，一身泥垢，满脸傻笑的模样。只是，他向来浑浊无神的眼睛，今天却显得比平常清亮。
他不管陆天放同意不同意，把人推进猪圈角落里，用稻草盖起来，又把那些猪赶到草堆前挡住，自己则往石槽前一躺，闭上眼装睡。
熊副官带人最先赶到，他在猪圈前停下，前后张望：“咦，人呢？我刚才明明看见陆天放人影一闪，往这边跑了。”
“长官，许是看花眼了吧？”
“胡扯！长官怎么可能看花眼！说不定藏起来来，仔细找找！”
“这有个猪圈，里面有人！”
立刻，几杆枪一起对准了徐疯子：“什么人！起来！”
徐疯子慢慢抬起头，看看对着自己的步枪，不但不害怕，沾着猪粪的脸上，反而露出呆傻的笑。
熊副官用白手套捂住鼻子，一脸嫌恶：“是徐疯子啊，看到陆天放了吗？”
徐疯子只是张着嘴傻笑。
熊副官听说过徐疯子的事儿，也在大街上见过，只是没想到疯子真的住在猪圈里，他对从疯子嘴里问出点什么来并不抱太大希望，但还是试了试，万一徐疯子看到陆天放了呢？
但徐疯子只是傻笑，拼命在身上挠痒痒。
这时，林茂武的人也转过来了，看到熊副官的人，双方立刻交火，枪声像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熊副官自然也顾不上盘问陆天放的下落。
激战了一会儿，相比林茂武，熊副官这队人少枪少，于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很快撤退。
林茂武带着人追到猪圈前停下。
薛二苟气喘吁吁问：“局长，怎么不追了？”
“追什么追？穷寇莫追！没听说过吗？万一他们设了陷阱，怎么办？没文化真可怕！”
“是是是，局长英明，我不是没念过书嘛，还是局长有学问！”
躲在猪圈稻草堆下面的陆天放差点乐出声，这“穷寇莫追”原意是指不追无路可走的敌人，以免敌人情急反扑，造成自己的损失。林茂武生生给解释成了害怕敌人设陷阱，薛二苟居然还拍马屁奉迎他学问大。
林茂武四下张望：“姓熊的刚刚好像在这里找什么东西。”
薛二苟赶紧跟着四下张望，抽了抽鼻子，忽然皱起眉头来：“这猪圈臭烘烘的，能有什么东西？兴许他是在找出逃的路。”
林茂武觉得很有道理，点头：“对，他发现局势失控，当然要逃了。快去布控，千万不能让姓熊的逃掉，这小子坏点子多着呢，要是放跑了他，后患无穷！”
“是！”
林茂武都要走了，忽然退回来，看着猪圈里的徐疯子，用枪指着他问：“徐疯子，姓熊的刚才跟你说什么了吗？”
徐疯子看着林茂武傻笑。
林茂武又问了一遍：“告诉我他说了什么，不然毙了你！”
徐疯子只是一味笑，忽然伸手从石槽里抓起一把猪食，狼吞虎咽大吃起来。
围观的人全都皱起眉头，有的甚至呕吐起来。
林茂武也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厌恶地把脸扭到一边，看徐疯子把猪食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决计是疯子行为，正常人哪儿会这样做？即使熊副官向他询问了什么，他恐怕也听不明白。
*
林茂武带人走了，猪圈又恢复了平静。
陆天放从藏身处钻出来，扑到徐疯子面前，双手紧紧抓住徐疯子的手腕，阻止他继续把猪食往嘴里塞。
徐疯子停下了吞咽的动作，突然间老泪纵横。
陆天放见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原来，为了能活下来，徐疯子一直在装疯。他只能拍拍徐疯子的肩：“徐师傅，谢谢你救我。这些年您受了不少委屈，我一定想办法带您离开这里！”
徐疯子闻言，反而嚎啕大哭。
陆天放不知所措，自己这是哪句话伤了对方的心？
徐疯子似乎是要把这些年的憋屈一股脑哭出来，哭得惊天地泣鬼神，整条巷子都能听见他的哭声。
好在平日大家早就习惯了徐疯子的疯言疯语和异常行为，再加上四下枪声不断，再大的好奇心也比不上命重要，也就没人出来围观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徐疯子如此痛哭。
哭了一会儿，徐疯子心里的闷气消散了些许，便抹去眼泪，对陆天放道：“少东家，是对不住老东家，当年不该投靠林茂源！”
陆天放叹息一声：“这不怪你，又不是您一个人的错，大家都是为了养家糊口嘛。”
徐疯子抽泣：“其实我们都知道，老东家是被林茂源害死的。可林氏兄弟太霸道了，如果不听他们的话，不给他们干活，就得饿死。我们也没办法啊……”
“我理解，都能理解。”除了一句理解，陆天放还能说什么呢？人性中本就有趋利避害的一面，徐疯子能在这种时候伸出援手，他已经倍感欣慰了，总算，翡翠镇并不是所有人都忘了当年陆家的恩情。
“少东家，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徐疯子拉着陆天放来到平时睡觉的角落里，扒开稻草，从土坑里刨出个表面被猪粪和泥土覆盖的物件来，笑着塞给陆天放：“少东家，您看这是什么？”
陆天放接过，仔细一瞧，大吃一惊！
虽然这物件被厚厚的脏污覆盖，但仍隐约透出上乘翡翠晶莹剔透的宝光来，加上精美绝伦的雕工，栩栩如生的九条盘龙，竟然是那枚失踪的玉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