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摔得七零八落、面目全非的汽车,滴着水,从涧底缓缓升起,如同斗败被猎杀的巨兽,死气沉沉捆在交错纵横的缆绳中,呈现在众人面前。
等警员们七手八脚清理掉覆盖在车上的水草和淤泥后,林太太一眼认出,就是儿子那辆奥本车,便“嗷”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确认就是林霏的汽车后,现场众人各怀心事,大多数都暗自庆幸,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平时基本都被林霏欺压过,上次在仙女泉没能挖出林霏的尸体,这次在羊跳峡捞出恶少的汽车,看来八成是驾车不慎,摔下深涧死掉了,以后再也不用受他欺负了。
当然,大家是不敢把欢喜的情绪带出来的,表面还是要做出沉痛的样子。
只有林家的人,是真的悲痛。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林雯,看到二哥的奥本车后,脸色变得惨白,直呆呆地盯着已经扭曲变形的车子,不敢相信。
难道二哥真的没了?
不应该啊。
大家总说二哥是个祸害,不是说祸害遗千年吗?他就这么摔死了吗?
不不不,他肯定是去哪里玩儿了,这不是真的!
林太太更是哭得死去活来,原本她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捞上来的不是儿子的车,好证实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就像上次在仙女泉,挖出的只是一条狗。
但,这次运气似乎没那么好。
儿子就这么没了吗?
居然是他自己开车不小心摔下深涧的。
林茂源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看不出他的情绪,但鬓边的白发忽然多了一些。
林茂武叹息着,亲自指挥警员搜索汽车,希望能找到一些林雱存在过的证据。
林雱被冰冷的涧水冻得脸色发青,裹着管家递上来的厚衣服,和另外几个下过水的人,围在刚刚升起的篝火旁取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在汽车里搜索的警员。
警员们反反复复,每个角落都找了好几遍,除了一些贝壳鱼虾,最终,没有发现任何人类的残肢,哪怕一小节指头。
薛二苟不合时宜地来了句:“二少的尸体,不会被鱼虾吃掉了吧?”
林太太一听,哭得更凶了。
连林雯听到这话,也觉得毛骨悚然,“哇”的一声哭出来,顺势抱住陆天放的胳膊,把他当成了依靠。
林雱立刻冷冷地否定了:“不可能,就算被鱼虾吞食,也不可能半个月就吃得一干二净。何况,深涧里的都是小鱼小虾,吞得下血肉,吞不下骨骼和毛发!”
薛二苟赶紧改口:“那……或许是车子落下的时候,二少从车里掉出来了呢?”
这个倒是有可能。
林太太尖声道:“那你们还不赶紧再去找!”
她这句话说出后,现场一下子静寂了,除了篝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没一个人应声。
大家都很累了,本以为捞上来车子会有赏钱,现在,赏钱的事儿还没说呢,又要大家下去找尸体!
这也太不近人情了!
又不是急着救人!
找一具死了半个月的尸体,用得着这么拼命吗?
平日里林霏跋扈,林太太专横,碍于林氏兄弟的权势,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这次要不是看在钱的份儿上,谁愿意半夜三更冒着生命危险下深潭啊?
但没人敢反驳林太太的无理要求,生怕因此惹祸上身。
他们用沉默表达内心的不满。
远山,不知道是什么野兽,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声,打破了宁静,惊得人背后直冒冷气。
林太太打了个寒颤,禁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无声的反抗有时候比激烈的喧闹更有力。
最终,还是林茂源开口,结束了这沉闷尴尬、潜藏怨气的场面:“大家都累了,今天的打捞就到这里结束吧,都回去休息吧,明天再继续。管家,凡是今晚来帮忙的,统统有赏,下水的几位要重赏,给他们每人一瓶陈年花雕去去寒。”
得到了想要的赏钱,所有人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刚刚还阴霾满面,此刻又笑逐颜开,激动地从林管家手中接过白花花的银元,
但林茂源却刻意没有提陆天放。
倒不是他把陆天放忽视了,而是,林家才是翡翠镇的主宰,绝不能让陆天放这种身份的人,有任何机会风头盖过林家。
今晚,陆天放已经太过露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