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张幼麟，陈秘书和熊副官也紧随其后，一起出现在审讯室，使本就狭小拥挤的空间，更加逼仄。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人到的这么齐整？”陆天放戏谑地嘟囔了一句。
林雱白了他一眼，这个祸害，审问他的时候一言不发，这会儿倒是多嘴多舌。
林茂源上前一步迎接：“张专员今天怎么亲自来了？这种刑罚之地，戾气太重，实在不适合您这种贵人涉足啊。”
“什么贵人不贵人的，帝制早就废除了，如今你我同为政府民众办事，不过是所负责的事务不同，不分高低贵贱。”张幼麟说话的语气，始终平缓亲切，不疾不徐，不抑不扬，不软不硬，恰到好处，让谁听了都非常舒服，既不觉得被教训，也不觉得暗含讥讽。
“专员训诫的是，我等受教了，定将专员的教诲铭记于心。”林茂源表现得非常谦卑。
林茂武以为张幼麟亲自跑来，也是为了玉玺失窃案，便忙不迭地汇报：“专员亲自莅临，是为玉玺一事吧？林探长已经回来了，我们正在着手侦破。”
张幼麟环视审讯室一圈后，把目光落在陆天放身上：“玉玺的事，定要全力侦破，我们所剩的时间可是不多了。总统府昨夜又发来电报追问此时，五天之后，如果还找不到玉玺，你这个警局局长就不要做了，上面会派其他人来处理翡翠镇的事。那些人恐怕就不会像我和熊副官这样和颜悦色讲道理了。”
熊副官随声附和：“对，张专员是有涵养的人，连外国人都夸他有绅士风度。上面派他来督办玉玺失窃一案，是你们翡翠镇的福气，林镇长、林局长要珍惜。如果限期到了还是一无所获，耽误了总统的大事，你们林氏满门被枪毙也弥补不了！”
林茂武除了额头冒汗，顺着堆满肥肉的脖子往下淌，并不停地称“是”外，平日的威风荡然无存。
虽然他打心里瞧不上总拿鸡毛当令箭的熊副官，可这次，他确实理亏，玉玺在他堂堂警局局长的眼皮底下消失，用了这么多天，把整个翡翠镇翻了五六遍了，也没能找出来。
并且，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做为警局局长，确实显得挺无能的。
倒是林茂源还镇定：“专员放心，如果限期之内，破不了玉玺案，我和局长一起卸职，带上镣铐，去京城向大总统请罪，任凭发落！”
熊副官马上拍手：“好！林镇长这话我可记下了！到时候破不了玉玺失窃案，你可别怪兄弟不给你林家机会！”
林茂源深知熊副官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自打玉玺失窃，便无时无刻不在想方设法把这责任全部归到林家头上。所以，此刻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足为奇。
倒是张幼麟给林氏兄弟留了体面：“林镇长，到期限如果找不回玉玺，莫说是你，就连我也得背上督办不利的罪责，一起回京请罪。不过，我相信，凭林氏多年在此地的根基，加上林探长的才干，定然能顺利破案。”
林茂源拱手：“专员如此信任，让茂源汗颜，我林氏赴汤蹈火，也要把这玉玺找回来！”
张茂源摆摆手，转向林茂武，话锋一转：“不过，我今天来，还有一事，听说你们把陆博士给抓来了。为什么？”
林茂源闻言心中一动，这张专员果然跟陆天放有关系。
林茂武就没大哥那份心机了，一脸茫然不知张幼麟怎么会突然关心起陆天放来：“陆天放涉嫌做伪证，所以把他抓来问询啊。”
“什么伪证？”
林茂武便把林霏失踪，林太太怀疑跟纳兰解语有关，陆天放出面为纳兰姐妹一家人做时间证人，结果却被发现有不符实的事，讲述了一遍。
张幼麟认真倾听，从头到尾没有打断过林茂武。
林茂武好不容易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说完，喘口气，道：“事情经过大致就是这样了，满想到，小侄失踪的事，还劳专员过问，不胜惶恐。”
张幼麟道：“我来翡翠镇第一天，便巧遇林二公子的沉车，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我对二公子至今杳无音信的事深表同情，但如果要说陆天放跟林二公子失踪有关联，我是不信的。那晚打捞沉车，陆博士出了不少力，如果林二公子失踪的事，真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应该千方百计阻挠打捞才是。即使不出面阻挠，也不会出手相帮。你说，是不是啊，林局长？”
林茂武不知深浅，执意道：“那也许是他想掩盖罪行，才故意表现出积极帮忙的样子，好迷惑视听。”
“林局长刚才说的好像是，怀疑陆天放做伪证？”
“是的！”
“他为谁做伪证？”
“纳兰解语！”
“林局长，我有几个问题不明白，想请教你一下。”
“请教不敢当，专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卑职定当解答！”
“刚才听林局长讲了这个案子的过程，似乎是林太太怀疑二公子的失踪，跟镇上一名叫纳兰解语的女子有关，是吗？”
“是的。”
“怀疑这名女子，可有证据？”
“林太太在二公子的房间里发现了纳兰解语的相片。”
“除了相片，还有其它证据吗？”
“毛小六看到，二公子离开家那天，曾经跟纳兰解语在一起。”
“还有吗？”
“这……暂时就这么多。”
“那么，我来问你，二公子房间里只有纳兰解语的相片吗？”
“那倒不止，二公子有架相机，没事儿就爱拍照，相片好多呢。”
“二公子离家那天，只见了纳兰解语一人吗？”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应该不止吧。”
“林局长，这我就不明白了，二公子的相片不止那小姑娘一人，他离家那天见的人也不止纳兰解语，为什么单单就怀疑是她导致二公子失踪？这证据，似乎不充分吧？”
“可如果纳兰解语跟二公子失踪没关系，陆天放为什么要帮着她做伪证？”
“林局长，你把这因果关系弄颠倒了吧？如果纳兰解语导致二公子失踪的事实不成立，陆天放又何来做伪证一说？”
“这……”林茂武一时语塞，张幼麟的话，他还真是无从反驳。
张幼麟步步紧逼：“如果陆天放做伪证一说不成立，那么，你们是不是应该立刻释放他？”
林茂武额头上的汗珠更密集了，扭头像林茂源求助。
林茂源略一沉吟，脸上带着微笑问：“张专员何以对陆天放如此关切？竟屈尊大驾，亲自来警局要求释放他？”
张幼麟还是波澜不惊的语气：“陆博士帮助政府建成了我国第一座水电站，很多发明也是上面重点关注的，他比你们翡翠镇所有的人加一起都重要百倍，所以，如果他受了什么委屈，本专员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林茂源笑：“原来是这样啊。林局长，听见了吧，还不赶紧放人？”
“啊？”林茂武一时有点转不过弯儿来，好不容易才抓住陆天放，就这么放了？
林雱也不愿意：“我不同意。陆天放的证词有很大的漏洞，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不能放人！”
陈秘书道：“林探长，专员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除非你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陆博士同林二公子失踪有关，否则，不能羁押他。陆博士正在研制的项目，非常重要，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阻碍他进行试验。我们专员其实此行的主要任务，是保障陆博士的发明试验，其次，才是玉玺失窃案。”
林茂源略略提高声音：“林雱，你现在有确切的证据，证明陆博士与林霏的失踪有关联吗？”
“我……”
“如果没有，那就立刻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