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狭小的审讯室里挤了七八个人后,显得更加局促,潮湿闷热的霉味儿,混合了汗水味儿,脂粉香水味儿,和早饭的包子味儿后,让人有种窒息感。
林太太显然有点受不了这股怪味儿了,用手帕捂着鼻子催促林茂源快点搞定。
但是老天爷像是故意跟她作对似的,毛小六从外面急匆匆进来报告:“镇长,局长,熊副官和陈秘书来了。”
林茂武知道这俩人来,是例行催问玉玺失窃案的进度,不禁头疼:“告诉他们,玉玺还在调查。”
毛小六一脸为难:“我们是这么说的,可那二位非要见您二位。”
“就说我和镇长不在!”
“不行啊,他们不知从哪里听说,林探长回来了,镇长和局长就在警局,一起审问陆博士呢。”
林茂武怒冲冲骂:“哪个嘴快的小王八羔子给他们报的信?你们这些废物,什么事都做不好!”
毛小六委屈巴巴地站在审讯室门口,显得垂头丧气。
挨骂是他们这些警员每日常规,如果哪天没被局长打骂,那真是烧高香了。
还是林茂源沉得住气,道:“他们不过就是想知道玉玺失窃案的进度,让林雱去应付,他们不是认为只有雱儿专业吗?”
林茂武会意,这样做,一举两得,即给了陈秘书和熊副官一个交代,又顺理成章把对陆天放的审问权转移过来。立刻道:
“林探长,现在本局长命令你,全权负责玉玺失窃案的侦破,从今天开始,你来向张专员汇报案件侦破的进度。”
林雱知道父亲和二叔的动机,他们就是不想自己插手陆天放的审讯。
他能感觉得到,二叔一直看陆天放不顺眼,处处防备陆天放,聪明的他也曾怀疑,是不是林家真的跟让陆家灭门的玲珑球案有关,所以才使得林、陆两家如今面和心不合?
但是父亲却矢口否认。
林雱相信了。
在他心目中,父亲虽然处处表现出商人的重利轻情意,但不不至于无情到害人性命。
但是相继发生玉玺失窃和二弟失踪这两件案子后,他有种直觉,林陆两家的过往,恐怕不那么简单。很显然,一有风吹草动,二叔便往陆天放身上怀疑,而陆天放身上的疑点也越来越多。
最关键的两个疑点:
一, 为什么陆天放刚好把试飞日选在了玉玺交接那天?
二, 为什么陆天放要替纳兰家做伪证,他与二弟的失踪到底有没有关系?
难不成,当年的玲珑球一案果真另有隐情?
而陆天放是基督山伯爵归来?
想到这些,林雱忽然后背冒起一股寒意。
但陆天放心里却非常清楚林氏兄弟迫切想致死自己的意图。
他们越是迫不及待想要给自己安上罪名,就证明他们越是心虚。
此刻,陆天放躲在林雱身后装委屈,冷眼看林氏兄弟演戏,当看到两人逼迫林雱把自己交出去时,故意叹口气,可怜兮兮道:“林大探长,你呀,还是赶紧去见外面那两位大人物吧,别再为了我,让你们父子失和。”
林太太巴不得赶紧把林雱支走,好让她信得过的人接手审问陆天放。陆天放这句话正合了她的心意,她可没听出陆天放的弦外之音,便立刻借题发挥:“是啊是啊,大少爷别为了一个外人,跟你父亲过不去,他自己都说不要你管了,你就把二弟的案子交给旁人来办。”
林雱脸色铁青,生硬地说:“我秉公办案,这也是当初我做探长时,父亲对我教诲。你们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在挑拨我和父亲的关系?还是怀疑父亲做为一镇之长的公正?”
林太太语塞,大少爷是出了名的不好相处,看吧,反正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错,都入不了他的眼。天晓得他心里想什么呢,说不定正高兴霏儿回不来呢。
只有林茂源听出来,陆天放这是以退为进,激林雱呢。
自己的这个“傻儿子”,做起事来总是一根筋,天天把公正、廉明、法制、无私什么什么的挂嘴边,殊不知当今天下,哪里有他想得那么理想?
这世道,谁手里有枪、有权、有钱,谁说了算。
如果林家不是这西南一方的首富,他林茂源不是这翡翠镇的镇长,警局不是在自家兄弟的控制下,谁会把他们放在眼里?谁还会对林氏兄弟惟命是从?“傻儿子”又怎能轻松安稳的当上探长?
可这些道理,跟林雱怎么都讲不通。
这小子打小就倔强,留洋一圈回来后,更是油盐不进,越发叛逆。
现在,陆天放就是在利用儿子的弱点,激他不要放手林霏的案子。
林雱果然是毛驴脾气,被陆天放这么一激,更不愿意放手了。偏偏自己的太太又是猪脑子,跟着火上浇油。
这下好了,大家都下不来台了。
好在林茂源处事老道,对付这种僵局,他知道不能硬碰硬,硬要儿子遵从自己的话,正好着了陆天放的道,那就真成了自己干涉他执法,有违公正的原则。
所以只能欲擒故纵。
“既然林雱已经在审讯了,临时替换替换主审管怕是也不合适,茂武啊,不如就让他把陆博士涉嫌做伪证的事儿审完,之后再做移交。”
林茂武能说什么呢?他向来以大哥马首是瞻,大哥说行就行呗。
“林雱,听到了吗?你要是想审问陆天放,你就审。可是你也要分清轻重缓急,玉玺失窃案不能再拖下去了,快点把这事儿搞定!”
“快点把什么搞定啊?”
林茂武的话音未落,审讯室外传来张幼麟的质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