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外语
很快扣儿就回来了,“奴婢交给了钟管家。”
秋鲤没见过钟管家,但从宋妈妈嘴里知道这人是个很靠谱的存在,因此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天空中那纠缠在一起的风筝却是继续纠缠着往下,其实他们这样一起被收回去也不错,免得真剪断绳子飘走了。
主仆俩个看了着风筝再也看不见了,相视一笑,正要往回去,花厅墙那边却传来一阵男子朗朗的笑声,其中一个分明是少年的声音说道,“再错不了了,定是这户人家!”
又有个少女的声音清脆的反驳道,“三哥,这是咱们问过来的第四家了,要是还找不到风筝,你怎么说?”
秋鲤听了抿嘴一笑,碰到个拆台的,不知道这是亲妹妹么。
仿佛另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觉得该差不多了,长安去叫门问问去。”
墙外的声音叽叽喳喳,估摸着一行人数应该不少,秋鲤正要往屋里走,又听到一个人说道,“这家的院墙也着实高,否则爬上去看看也就一目了然了。”
这登徒子!秋鲤大怒,这说话的人真是好生无礼,东西掉人家家里就够不礼貌的了,反倒想光明正大的窥伺内院!
她不走了,倒回去坐在花厅的椅子上,准备认真听听这是哪家人家这样不知礼数。
只听见又有个女子的笑着说道,“这有何难,七叔叔轻功盖世,区区院墙算什么?当然,对你来说,就是爬也爬不上去底。”
那男子不服气的狠,两个人你来我往说了几句,被一个沉稳的声音止住了,“行了,两个人都有错,回去将《礼记》抄十遍。”
顿时一阵哀嚎声透过墙传了过来,秋鲤觉得空气突然充足了,阳光更加明媚了,果然恶人需要更大的恶人来收拾——《礼记》她看过了,那么厚的一本书,别说抄十遍,就是抄一遍,她觉得也够人受的了。
只是这样还不是十分解气,应该让这两人跪着抄!嘻嘻,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秋鲤欢喜的幻想着,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想有何过份,可惜此时还不是用扇子的时节,否则她手里拿着扇子优哉游哉的摇上三摇,那心情应该会更好。
她在这边遐想的欢乐,听到墙那边的小厮已经去而复返,“七爷,风筝找到了,正是这户人家捡到的。”
嘁!是落到俺们家里的好不好!要是掉到外头的地上,她才不屑捡哩。秋鲤不服气的想。只是前院的动静也太小了点,她既没有听到叫门声,也没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这鲤鱼风筝就物归原主了。
秋鲤拿手招呼扣儿过来,声音轻的不能再轻的问道,“刚才怎么没听到前面有人说话啊?前头院子很大吗?”
扣儿同样回以低声,“嗯,”扫视了一下内院,接着道,“有内院的五六倍大吧。”
秋鲤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点点头,“这才真是便宜他们啦。”
“嗯,早知道在上面画个大乌龟!”扣儿同仇敌忾的小声回道。
秋鲤虽然没继续说话,但用鲜明的眼神表达了对扣儿的赞同之情。殊不知主仆俩自以为没人听见的对话,被墙外的一个二十左右的男子听了个正着,他正是先前那女子口中的“七叔叔”。
既然东西已经物归原主,虽然这原主不怎么有礼貌,但作为拾金不昧的人,气度还是要有滴,秋鲤也不坐了,站起来同扣儿一起往屋里走去。
院子外头的一行人看见领头的男子不动声色,其中几个人看年纪都应该比他大些,同样俱都不敢喘粗气。这样停了一会儿,好歹有个人大着胆子问,“七叔,正午了,咱们回吧?”
被称作“七叔”的男子并不做声,只牵了马头,径直往前走去,其余人等立即跟上,再不复先前那样肆意张扬大声喧哗,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可惜秋鲤这会儿已经进屋,并不知道,否则定要再高兴一场不可。
这位“七叔”听上去辈分颇大,不过看上去年纪肯定在二十往下,一身玄色窄袖春裳,腰间扎了条银白底子绣金黄蟠龙的腰带,中间用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墨玉扣上,一双凤眼,顾盼之间,神采飞扬,赞一句龙驹凤雏也不为过,若是宁渊在此,让个正直的人来说,二人实是难分高下。
这厢秋鲤吃罢午饭,歇了午觉不提。
申时一刻,钟管家正在将昨日云来花出去的钱入账,门房上云来来报,定国公家送来一份谢礼。
钟先生知道有定国公这么一家,但具体情况就不了解了,如何送来的是谢礼也摸不着头绪,仔细思索了近日的行事,“莫不是上午那风筝的缘故?”
虽然有疑惑,却仍旧去门房接了,让到平日待客的厅房里说话,来人倒是很不卑不亢,略坐了坐就告辞了。钟管家没问道有用的信息,一头雾水的想了半日,看了看那一箱子谢礼——要真是为着那只风筝,这些谢礼也太过了吧?!
对于这些貌似来路不明的礼物,他没有送到内院,作为管家,送进内院的东西必须是男主子见过或者知道的,这是钟管家作为一个成功管家的指导原则,宁渊对内院那位,又完全一副娇养的模样,且看起来是打算娇养一辈子的,这种管家接待的事物自然不能让内院女主子受累的。
兹事体大,钟管家立即修书一封,着云来送到多宝斋,多宝斋的人自会第一时间回禀宁渊,云来自己上门求见,绝对不如多宝斋的掌柜求见来的快。
“走,从夹道过去,捎过信马上回来。”钟先生送了云来从院侧小夹道往后走,拿了钥匙开了小门,站在门边等着。
云来飞奔了出去,一口气到了多宝斋的后院,见了掌柜交了书信,又飞奔回去,等钟管家锁好门,两人回到前院,也不过才过了一刻钟。
第二十七章 七爷
多宝斋是宁渊的产业,掌柜的找宁渊自然光明磊落,在衙门外一通报,双喜就出来了,钟管家的信很快交到了宁渊手上。
钟管家是这几年才来京城的,对定国公府不算熟悉也不奇怪,宁渊打小生长在京城,对其中的弯弯绕绕一清二楚。
西宁侯是稳稳的天子近臣,但要是论深受皇恩的程度,他还比不上定国公的一根小指头。
京城里说起定国公的发迹,人人都要赞一句人家命好。
当今陛下周景临潜邸之时,处境甚至比不上京里的世家公子,读书时候选的伴读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定国公府的旁支的庶出子弟韩秉昭。
那时候定国公府也已经落魄了,国公府世袭五世马上就要到尽头了,老国公爷也不过是在熬日子,这样的家世,就是算上嫡长子,也没几个人瞧得起。
虽说是旁支庶出,韩秉昭却有一个旁人难以企及的好处,对周景临忠心耿耿,可以这么形容:有好事全归你,遭挨打我在前,挨饿受冻属于我,丰衣足食属于你。
韩秉昭认定了自己的主子,然后对他掏心掏肺。周景临在贴身太监身上都没有感受过这种温暖,所以一登基就将世袭到头的定国公爵位给了韩秉昭,然后一纸诏书,让定国公的爵位成了世袭罔替。
定国公韩秉昭的发迹可以说是天意,天意将他送到身处谷底的周景临身边。否则他二人,一个在皇宫深处,不能结交外臣,另一个家境贫寒,连身见客的衣裳都没有,若不是天意,终生不见一面都是有可能的。
可天意之外也有人为,即便周景临再落魄,韩秉昭依旧当他是自己的主子,奉献了自己百分之二百的忠诚,连后来的人生际遇都追随着皇帝。
周景临三十岁始有了第一个儿子,韩秉昭到了四十五岁才有了个儿子。一个帝王,再亲近人,也希望臣子跟自己有差距,什么是差距,连老天都帮韩秉昭想好了,韩秉昭跟夫人曹氏一口气生了六个闺女,到四十多都不抱希望了,反倒生了个儿子,也就是前面有人口中提到的七叔叔,人称七爷的韩肃沅。
韩秉昭被选为伴读的时候已经十三岁了,整整比周景临大七岁,从十三岁到三十二岁,他陪伴了周景临十九年。
周景临称帝的第二件大事就是给韩秉昭说媳妇,不说不行啦,定国公府世袭罔替,可定国公都三十有二了还是个童男子,别说儿子了,连媳妇都没影儿,周景临可不得替他着急。
还是安定侯府做了一笔好买卖,将嫡出的大姑娘嫁给了韩秉昭。
曹氏正值碧玉年华,韩秉昭又一贯的勤谨中正,二人倒也恩爱,婚后倒是很快就怀孕了,然后就一个姑娘一个姑娘的往外蹦。
如此过了十三年,定国公府的大姑娘都要说亲了,定国公夫人又怀了孕。
说实在的,大家都她这一胎真没抱有多大的希望,起码韩秉昭就该干嘛干嘛,冷静自持,也是,他都四十五了,想想西宁侯,四十五岁的时候正在担心儿子后浪拍前浪了,定国公这边后浪的毛都还没看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