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世子这顿饭吃的那叫一个冷汗淋漓呀,亏得他也算是表演帝星人,最喜欢挑战有难度有高度的演技。
秋鲤送了他出门,回身将东邻居的邀帖交给宋妈妈,“郎君说让妈妈走一趟,劳烦妈妈了。”
宋妈妈按温居的风俗准备了四色礼品,很快就去而复返。
“妈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秋鲤一边说,一边看她的脸色,没发现不对劲。
“没想到隔壁竟是山东那边大户,听门房说来了不少官眷,咱们小门小户往跟前凑没得被说嘴,我便把那礼品和帖子都交了他们家门房,接着就回来了。”
秋鲤:好在我没去,否则被门房拒之门外,真个儿羞死了。
她同情的看了眼宋妈妈,然后说,“妈妈去歇歇吧(安慰安慰受伤的面子)。我和扣儿她们做点针线。”
宋妈妈应了,转身嘱咐扣儿,“做一刻钟,让娘子走动走动,千万别害了眼。”
秋鲤这几日画花样儿简直上瘾,也不知她如何想的,脑子里的主意仿佛是那如来大仙放了一个又一个,扣儿几个不敢索要,忙着描画,每个人这几日都攒了一摞花样儿了。
“娘子,咱们今日仍旧做针线,还是画花样儿?”扣儿笑嘻嘻的端了针线簸箩过来,杏儿拿着纸墨,桃儿则忙将茶水端上来。
秋鲤想了想,说,“今儿咱们打络子吧,这个我不会,跟你们学。”
扣儿会的也很简单,杏儿桃儿还不如她,三人只会两种,秋鲤看了一眼就会了,她手也巧,不一会儿打出来的络子比扣儿这个师傅的还要好看。
扣儿三个这几日对她那个叫崇拜啊,秋鲤十分享受这种被人膜拜的目光,六只眼睛一起水汪汪的看着她,顿觉——飘飘欲仙……
只是便是她很会举一反三,那也得有那个“一”不是,扣儿这络子,只是几个吉祥扣儿缀在一起,连智商都用不了,很明显几个小丫头也想到了,桃儿便试探着说,“要不,让宋妈妈来?”
秋鲤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说道:“算了,咱们先做会儿针线,然后就去荡秋千。”她想到一个好主意,笑眯眯的看了眼自己的三只手下,颇有母鸡看小鸡仔的自豪感。
她仍旧做荷包,这会儿却是比量着宁渊留下来的那只旧的荷包,打算做个一模一样的。哼,到时候他回来了,叫他大吃一惊有木有?!
扣儿牢记宋妈妈的话,四人做了将将够一刻钟,便催着秋鲤喝茶看花。
这样约一个时辰,宋妈妈正好进来,秋鲤这才放了针线,指挥着扣儿,“去找一只铜壶,要结实的,再拿一把筷子来,咱们玩投壶。”
“妈妈也来玩吧?”
“扣儿去问后厨的婆子要那些废了的筷子,我去前面找一只铜壶。只这投壶需得有彩头……”
“这个我来准备!”秋鲤连忙应了,宁渊这次来给她带了两包银裸子,一个有花生那么大,打一只戒子是没问题的。
几个人哈哈笑着站好,每人手里握了十根筷子,大家都让着秋鲤开局,她也不客气,踮起脚微微往前倾身。
谁也没料到她身体看似羸弱,准头却一等一的好,十投十中,连宋妈妈也有些吃惊,扣儿几个都惊呆了,秋鲤也被自己惊住了——除了点石成金,还有咱不会的吗?
接下来轮到宋妈妈,十投八中,成绩也不错,扣儿十投六中,杏儿和桃儿都是十投五中,这彩头却是被秋鲤得了。
“这样没意思,你们来玩,我去荡秋千。”秋鲤干脆退出了比赛,打定了主意等下次宁渊来的时候跟他好好玩一次,让他见识见识她的本事,嘻嘻。
宋妈妈也退了出来,负责帮着她们记录成绩,督促她们别违/规等等。
扣儿几个水平相当,头两局桃儿和扣儿险胜,秋鲤当即一人给了一个银裸子,杏儿急了,连忙招呼拿着银裸子看了又看的伙伴,“你们两个快来,快来呀!”
桃儿憨憨的说,“我还没有见过银子呢,再容我看看。”
杏儿跳脚,秋鲤见状捂着嘴笑了一场。
众人正嘻哈笑闹着,东墙那边却冒出一个人头来,还连声大叫,“哎呦,这边好热闹!”
“何人无理?”宋妈妈大喝了一声,疾步走到秋鲤前面。
秋鲤坐在秋千上,扶着宋妈妈的粗粗的水桶,往东墙上头看,原来却是个小姑娘,年纪约莫有十来岁,只那嗓音太尖利,很让人受不了。
第五十三章
钟珲这日在躺在前院的屋顶上,手边放了一堆小石头——用来揍下面练功的云来,顺便练练暗器。
后院里传来的笑闹声,传进他的耳朵,又从另一只耳朵跑了出去。
连同后厨的粗实婆子,后院一共有六个人,每个人的声音他都听过,早就耳熟于心,东墙传来的那声“好热闹”,他自然也听了个正着。
翻身像一片羽毛一般轻轻的落在屋瓦上,伸头悄悄一看,是个毛孩子,所幸下面没有帮凶,他伸手拿了一颗石头,手上微微使力,冲着那靠着墙的梯子中间部位打了过去。
啧,这梯子也忒不结实了。
宋妈妈这方正严阵以待,扣儿几个也停了,俱都看着那个“不速之客”。
只见那小女孩正要说什么,却突然变了脸色,瞬间一声“啊!”
这一声“啊”,堪称是穿云裂石。
要不是实在找不出更形象的形容词,秋鲤也不想这么形容的,因为穿云裂石是个褒义词啊!用在这不礼貌的家伙身上真是大大的浪费呀!
伴随着那声惊天动地的“救命啊!”是一声清脆的木头断裂声,只是这声音完全被掩盖了。
很快墙那边就跑来了不少人,喧哗打起,秋鲤揪着宋妈妈的衣服,美滋滋的想:大概这救命声太凄厉、太惨绝人寰了,所以大家都来凑热闹了。
宋妈妈扭身示意她回屋,她笑着摇摇头拒绝:进屋就听不到了。
果真墙那边传来对话,“哎呦,摔死我了!”这是挨摔的那姑娘的声音。
“二妹,你怎么样?”两个女声异口同声的问,一个略着急了些,另一个则沉稳。
“二姐,平时让你少吃点,看你都将梯子压断了!”听起来这是个更小的男孩子的声音。
秋鲤听了这声音,蓦地想起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男孩子的嗓子也忒尖了些,真让人受不了。抬头一看宋妈妈都皱眉了,连忙自秋千上下来,由扣儿几个簇拥着回了屋。
余下的事自有宋妈妈去交涉。
宋妈妈脸色极其难看的去了前院,不管怎样,趴到墙头窥伺人家内院是极其不道德的,这种行为简直就像采花贼偷看人家内衣里头的东西一样。
不得不说,宋妈妈是极其具有威严的,起码,前院的人,除了钟管家和宋公,就没几个不怕她的。
钟珲早就从屋顶上下来了,打发了云来去找钟管家,他则站在前院等着宋妈妈的怒火,呜呜……
钟管家同样脸色铁青的赶了过来,上来先骂钟珲:“叫你好好看家护院,你就是这样做的?冲撞了主子,还不去跪着?!”
“免了罢。”宋妈妈斜看了眼钟管家。
这可怜的老男人只得讪讪的闭了嘴,难怪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谁也不曾料到这新邻居这样混闹,也是咱们大意了,只小钟,你比咱们都厉害数百倍,遇到这事合该比咱们更能防患于未然。下次出手一定要快狠准,再像这次这样吊儿郎当,必不饶你。”
“极是极是!”钟管家一反平日里的孤高自赏,不仅面容分外的“和蔼可亲”,连带着声音都温和谄媚。
钟珲很想笑,可是他也不敢,只忍着,宋妈妈说一句,便点一下头。
“便是不念着后头小主子的好,也多想想郎君罢。”宋妈妈说了这一句,看钟珲终于变了脸色,心中这才舒爽了不少,接着说道,“这东邻,还请钟管家打听仔细了,以后再有帖子,咱们也不接了,只关门过好自家日子便罢。”
秋鲤没把那新邻居的鲁莽当回事,扣儿倒是如临大敌,关了门窗,就守在秋鲤身边。
秋鲤伸手招呼,“桃儿,你悄悄的去墙根那,听听那边在说什么?”
见桃儿应了出去,她这才端了茶喝了一口,此时天色略暗,再绣东西已经不合适了,屋里空间有限,且珍玩不少,玩闹起来若碎了什么就不好了,因此她只靠在窗口,借着傍晚的余光翻看宁渊带来的账本。
这一看却看出了味道,现下她手里拿着的这本是一本细账,且是卖出去的首饰收支都罗列的很清楚。她心里刚有了一个想法,宋妈妈就推门进来了,后面跟着“做贼”的桃儿。
秋鲤心里有些讪讪,面上却带着温和的笑,学宁渊那样装作一只大尾巴狼。
宋妈妈见秋鲤没主动问,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这年头,有些事做的,有些事做不得,即便做这事情的人是个小姑娘,这种爬人墙头窥人隐私的事是极其不道德的。德行是什么?
这种事在邻居之间,叫窥伺,那么放到国与国之间,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虽说私底下的动作,那都是心照不宣,但明晃晃的这么着干,分明就是打脸,因此宋妈妈才会嫌弃钟珲没有及时发现及时制止,只希望他下次能明白她的意思,完全把握快狠准的真谛了!——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