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闹腾下来,宁渊衣服有些皱了,脸皮有些红了,声音有些软了,手脚明显不知道怎么摆了,要是让他下来走几步,没准儿会来个同手同脚哩!
秋鲤也不须多让,眼波流转,红粉乱颤,娇/喘吁吁的,头发也散开了,衣裳比宁渊的还要乱,要是仔细就近观察,会发现前襟开了个扣子……
两人安静下来,只是那空气中似乎还留恋着刚才的那种热闹,暖暖的阳光穿过游廊,透过窗口温柔的照进来,秋鲤终于低下了头,手里攥着那步摇,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衣摆。
“我帮你梳头吧?”宁渊最先清醒过来,不过脸依旧红着,低低的同她商量道。
秋鲤没有说话,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宁渊以前没给人梳过头,这会儿也只将她头发散开,梳通了后分成三股,编了一根长长的麻花辫,秋鲤的头发很顺很黑,一根乱发也没有,宁渊握着都有些不舍得放手了。
宁渊恋恋不舍的将她的长发放下,又起身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她,这才说道此行的正事,“多宝斋的程掌柜和王大匠都对你推崇备至呢,你想不想接过来管一管?”
“王大匠?”秋鲤疑惑的问。
“就是店里的那个匠师姓王的,因为脾气倔的跟驴似得,所以私下里大家都叫他王大匠,不过他是有真本事的,这步摇就是他亲自动手做得的,几个徒弟做的我也看过了,都不如这个。”
秋鲤点了点头,只是对宁渊说的接管多宝斋一点儿信心也没有,“你真想让我管啊,我没有经验呀,再者,万一被我搞砸了怎么办?”
“没关系,咱们这买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者程掌柜做这一行也有十来年了吧,……”,后头的话没说,但总归就是“想搞砸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之类,宁渊说到最后自己都笑了,多宝斋他这个东家其实也没出多少力,不过是借了西宁侯府的光,又不能触及那些百年老店的根本利益,说白了,多宝斋走的是中层路线,客源广,但购买力低呀。
宁渊说着,便叫人将他带来的账本等物都送进来。
“这个不忙着看,先认认多宝斋的印章。”宁渊说着将自己身上带着的荷包取下来,倒出里面的几个印章,然后随手将荷包一放。
秋鲤认真的看了那被“随手一放”的荷包一眼——正好放在她面前,她不想注意到都不行。
这荷包前段日子看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却又破又旧。
再看宁渊,一本正经的整理着几个小印,一副“我不看你所以不知道你在看什么”的无辜模样。
正所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拼脸皮厚她可能拼不过他,但拼蛋定,肯定她赢,你懂的。
秋鲤极其镇定,极其无辜的将荷包拿起来,放到一旁,然后往前凑了凑去看几个印章。
她拿起一个玉石料的印章,见上面印着“多宝斋东主印”,字体考究繁复,印面干净匀称饱满,宁渊在一旁解释道,“这就是总印了,还有几个小印你看看。”
秋鲤在他指点下又认了两个印,一个是出入银两用的一个印,另一个则是宁渊的私因,一般情况下三个印都是同时起作用的,这样避免若不甚丢失一个会被捡拾到的人浑水摸鱼。
认完了印章,宁渊又扯过账本来,一边翻看一边说,“其实我也没怎么管过,只是年底的时候收收银子,翻看下账本也就罢了。倒是程掌柜谨小慎微,做的账很是细致。”
秋鲤凑过来看了下,宁渊手里拿着的这本是进料以及用料的账,开篇是去岁余下的材料,接下来便是今年的进料情况,上面一条一条记载着何时何处以及多少银子购得玉石珠宝等物,又用在何处等等。
又接连翻了两本,一本记载着出售的首饰珍品的情况,另一本则是总账,出入都有记录,每页俱有小结,账本干净,一目了然。
“程掌柜不方便过来,叫程大嫂或者宋妈妈往来传话吧,你有什么事情吩咐他们,尽随心意。”
秋鲤却正翻看着一本记录库中积压的账册,听了之后只点点头,问道,“这些都是没卖出去的?”
宁渊上前一看,接口道:“可不是,不想这些年竟攒了这么多。”
“那这些东西怎么办?就这样存在那里?”
宁渊摇了摇头,“式样过旧,卖不出去,若拆了重新融,连手工也不值了,索性并不值很多钱。”
秋鲤不赞同的翻到后面,看到程掌柜估算的总价,果真也有数千两之众,宁渊这才不说了。
积存在那里是不行的,因为过时了想卖又不甚容易,且这些首饰多少铜包金或者锡包银的,价格不算很贵,“你看这些东西虽说在城里是过时了,可乡下并不一定过时啊。”
“总不能将店开到乡下去吧?”宁渊一顿,“你是说,让货郎们挑了去卖?”
秋鲤点头,“将东西的价格或四六分或三七分,咱们只留本,余下的能卖多少钱,尽可由着他们来卖。”
宁渊大赞,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哎呦,没想到娘子还有陶朱公之才。”
秋鲤到底只是个十二三的小姑娘,觉得自己出了个很了不得的主意,听了宁渊的夸赞颇有点儿“当之无愧”的自豪感。
“忠以为国、智以保身、商以致富、成名天下”说的正是陶朱公,这位被后世称为“商圣”的大人,可是三成巨富,三散家财的豪爽性子,叼炸天了!
秋鲤想到这里,才觉得自己应是“自愧不如”——她爱财,可不爱疏财。
她这儿还没自愧不如完,宋妈妈在门外问,“郎君,要摆饭吗?”
宁渊见秋鲤颔首,便朝着门口说了,“摆饭。”说罢也不用旁人收拾,与秋鲤一起将账本都收拾好了,锁紧柜子里,见都收拾好了,这才笑着说“以后你成了东家,这屋里很该摆一尊财神,叫钟管家去请一尊回来。”
秋鲤倒是没谦虚,“是呢,要不干脆就请到书房里,以后这账本也在那里看,嗯,书房还需要一个带锁的柜子,要防虫的那种。”
“好好好,”宁渊见她认真,一连说了三个好,“想买什么列了单子去让宋妈妈拿给钟管家就可。”
宁渊又指着桌上的三个印章说,“还放到那荷包里,你收起来罢。”
秋鲤见他面上正经非常,故意笑着说,“这荷包都旧了,我前儿学着做了一个荷包,正好拿来装这个。”
宁渊默默呕了一盆血,学秋鲤先前不高兴的样子扭过身去,傲娇了。
秋鲤也不管他,只管拿着自己做的荷包,故作哀怨的说,“想送给人家,也不知道人家嫌不嫌弃……”
宁渊这会儿心里正泛酸呢,继续傲娇。
“不管了,反正就这手艺,不准嫌弃。”秋鲤倒也看得开,厚着脸皮跪在炕上,将拿绣了一丛绿竹的荷包缀到他的腰带下面。
第五十二章
宋妈妈在后厨将准备送到各处的饭菜都安置好了,正要唤了扣儿过来送到内院,就见她一股脑儿的提了两只送到前院的食盒,又赶紧招呼桃杏二人各自提了一个,冲着宋妈妈一笑,溜了。
宋妈妈暗笑道,这可真是一只猴儿,又机灵,又知道规避风险。若真是那不知眼色的,见了男主子来后面,少不得搽脂抹粉,别看扣儿平常在娘子面前撒娇卖乖,但郎君一来立即老实的恨不能隐了形,这也是个懂得趋利避害的。
只是现在从郎君对娘子上心的程度看,将来弄不好也是一场是非,好在娘子岁数还小,有这几年功夫过渡,扣儿几个这样机灵也好,大家且都过些安稳日子。
秋鲤这方将将弄好了荷包,宋妈妈便提着食盒进来了。
一碟鸡丝蛰头,一碟粉蒸虾仁,一碟糖醋黄鱼,余下的素菜有鲜蘑菇汤,凉拌金针和素炒菜心,尽够二人吃的了。
宋妈妈在摆菜,秋鲤便笑眯眯的拉着宁渊去洗手,上午看账本看了手都黑了。
秋鲤其实不饿,只捡着糖醋黄鱼吃了些,便放下筷子,托着腮看宁渊吃饭。
“再吃一点。”
“上午吃了点心,这会儿不饿呢。”
宁渊瞪了她一眼,发现她一点也不示弱的看着他,便垂下睫毛,自顾吃起来。
秋鲤发现他的手指修长肌骨如玉,嗯,夹菜的姿势也十分好看,目光开始随着他的筷子,肆意的打量。
宁渊:这货在干嘛?嘲笑我吃的多?
宁渊被她看的心里泛起疑惑,用自家筷子夹了点虾仁放到她面前。秋鲤垂下头看了看那剥光了虾壳,哧溜溜的躺在她碟子里的虾仁,然后继续抬头看他夹菜。
宁渊只好又夹了点黄鱼放到她的碟子里,秋鲤这才拾起筷子吃了。
宁渊知道,这是爱吃鱼,难怪刚才只吃了一点糖醋黄鱼,顿时有种“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惆怅感……。 难道是因为叫了秋鲤,所以开始喜欢吃鱼了? 这种因果关系怎地如此令人毛骨悚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