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从二楼下来的时候,就看到父母和方青柠围着火笼坐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母亲和青柠似乎聊得很开心,而父亲,坐在旁边,沉默的听着,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容,空气中漂浮着烤地瓜和土豆的香气。
那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乐乐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一家人也是这样,经常围坐在一起,听乐乐说起在学校的趣事,那些情景好像还在昨天,却已经成为了遥远的再也没办法重来的过去。
方青柠正在和苏母讲在美国学习的经历,转眼看见苏哲站在楼梯拐角处,微笑的看着他们,赶紧招招手,“苏哲,快来,爸爸烤了地瓜和土豆,肯定很好吃。”
她兴致勃勃的说着,看着苏哲走到自己面前,赶紧移了一个位置,让他坐下,看到火笼旁边苏父刚刚夹起来放到一旁的烤土豆,献宝似的伸手就想拿了递给他。
“哎,烫手。”
苏哲和苏父同时叫道,两个人都伸手去拦,方青柠却已经把土豆抓在了手里,烫的丢都来不及,直接又扔回到火盆里,举着手一个劲的吹着手指,“你这孩子,刚刚烤好的,还烫着,怎么就用手直接去拿,烫伤没?”
苏母赶紧站起来,去到厨房,苏哲把她的手拿到眼前,看了看,轻轻拍掉上面的浮灰,还好,只是有些红,看起来不是特别严重,“痛不痛?”他一边吹了吹一边轻声问方青柠,方青柠摇摇头,除了刚开始那会确实很痛,现在除了有点辣辣的感觉,其实都还好,不过她挺不好意思的,自己确实偶尔有些冒冒失失的,刚才怎么就想都不想伸手就去拿了。
苏母这会走过来,拿着一个调羹,不知道上面装的什么白白的乳状的东西,“来,青柠,涂点这个,很快就会好了。”
说着,抓住方青柠的手指,轻轻涂了一点上去,方青柠感觉凉凉的,有些滑腻的感觉,“妈,这是什么?”
“猪油,这个擦烫伤很好的,我们这里烫伤了都涂这个。”
“猪油?”方青柠看着五个手指上都涂这这个油腻腻的东西,张着五指,轻轻的闻了下,微微苦着脸,旁边苏哲和苏母看了不禁都笑了,“没事,过会就可以擦掉了。”
方青柠点点头,五指张着生怕弄到别的地方,苏哲笑了笑,弄了一张纸,包着烤好的土豆,轻轻拨开外皮,吹了吹,喂到方青柠的嘴边,方青柠看了看苏母他们,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轻轻咬了一口,就这样焖烤出来的土豆吃到嘴里有种沙沙糯糯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着新鲜,方青柠就是觉得这土豆好像和平时吃的完全不一样。
旁边的苏母看着两人自然流露的情感,看得出来彼此都很有心,微微一笑,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她对着苏父招了招手,“走了,我们也出去溜溜弯,顺便去买点东西。”
家里就只剩下苏哲两人,苏哲看着方青柠,微微一笑,“今年这个年,我爸妈肯定会过得很开心。”
“因为你回来了,他们肯定开心。”
方青柠笑着说道,苏哲点点头,又摇摇头,“因为还有你,青柠,有的时候我发觉你很多地方很像乐乐,乐乐也曾经像你这样,因为贪吃,烫伤了手。”
苏哲说着,笑了起来,方青柠瞪了他一眼,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哪里是贪吃,我是怕你肚子饿,想给你吃耶,不识好人心。”
苏哲轻笑出声,拉着方青柠站起来,“走吧。”
“去哪?”方青柠脚下跟着往外走,连忙问道,“我不是说过,回家了带你一起去看乐乐,走吧。”
“好。”
方青柠乖乖的跟着苏哲走着,直接穿过客厅,来到房屋后面,走出大门,左右两边是树林,中间一条小路不知道通往哪里,她跟在苏哲后面,看他面色平静,只是脚下走的很慢,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方青柠怕他不开心,于是没话找话说道,“早知道在A城等几天,这样多宝的肠胃病好了,就可以和我们一起过来,也可以来看看乐乐。”
方青柠知道多宝是乐乐养的狗,而且和乐乐感情很深厚,原本苏哲是一定会带多宝回来的,结果要出发的前一天,多宝开始拉肚子,精神也很不好,因为担心回到这里,情况不好的时候得不到好的治疗,苏哲只好把多宝寄养在宠物店里,让人照看治疗。
“没事,以后不忙的时候我们再回来,到时候再带多宝一起。”
“嗯。”方青柠点点头,跟着苏哲来到一片荒草地,没走多远,就看到一块墓地,墓碑上写着“苏家乐之墓”,不用看,方青柠知道这就是乐乐永远躺着的地方了。
放眼看去,整片草地枯黄凋落,而乐乐的墓前却种了几颗常青树,长得很好,看得出来经常有人打理,墓碑和地面都清扫的很干净,前面还摆着水果和鲜花,看来一早苏母他们就来过了。
苏哲站在乐乐的墓前,半天没有说话,很久,扭头看着方青柠笑了一下,拉着她站的离乐乐的墓碑更近,然后说道,“乐乐,她就是青柠,也是你嫂子,我一直说带她来看你,终于今天把她带来了。”
方青柠看着墓碑上灿烂笑着的女孩,眉眼之间和苏哲几乎一样,只是给人感觉更加秀气一些,她轻轻打了个招呼,掏出身上的纸巾把照片擦得更干净一些,“下次我和你哥一定把多宝带来,让你看看它,我知道除了你哥,你肯定也想它了。”
方青柠继续聊了几句,也许是面对着和苏哲几乎一样的脸,她并不觉得陌生,因为是苏哲的妹妹,不由也觉得亲切了很多,话也就多说了一些。
两个人在墓前站了一会,树林的风刮得很响,有些冷,苏哲握着方青柠的手,和乐乐道了别,两个人沿着小路一直往左走,方青柠好奇的东张西望,不知道苏哲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反正也不认识哪是哪,干脆就跟着一直往下走去。
两人顺着小路穿过树林,竟然来到一处湖泊,里面的水竟然像镜子一样,明亮清透,浅浅的地方,竟然看得到湖底的石子,“这水好清澈,夏天来这里一定很好玩。”
“嗯,这里就是我和乐乐经常来玩的地方,那时候还小,爸妈怕我们玩水,一直不准我们到这里玩,可是我和乐乐,老是偷偷跑到这里,偶尔在水浅的地方抓鱼玩。”
“那爸妈就发现不了?”
“怎么会发现不了,泡过水的皮肤,指甲一划就是一个印子,那时候没少挨打,但是痛过了还是会来,还自以为可以瞒的很好,其实小孩子哪里骗得过大人。”
方青柠听苏哲这样一说,不禁失声一笑,“没想到你们小时候也那么调皮。”
“其实每次来玩我都不想带乐乐,因为她胆子小,很喜欢哭,而我夏天很喜欢和村里的小孩子来这里划水,那时候,乐乐就像个小跟屁虫,我走到哪,她走到哪,甩都甩不掉。”
“是吗?看来乐乐很喜欢你这个哥哥。”方青柠说道,竟然觉得有一些羡慕,“我要是有个哥哥就好了,也像乐乐一样,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着玩,让他宠着我,带着我玩。”
苏哲听到她这样说,轻轻一笑,笑容里面竟然有一些难过,“其实,小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喜欢乐乐,那时候,妈妈是老师,总是顾着班上的孩子,她很忙,有的时候根本顾不得我们,而爸爸,经常在外面工作,所以,乐乐就是我的责任,我去哪都要带着她,我没有机会和其他男孩子一起去打球,去玩耍,所以,那时候,我基本上没有什么朋友。”
“然后有一次,别的同学约我一起去同学家里打游戏,我趁着乐乐睡着,把门锁着,偷偷跑了出去,其实,我去了之后,根本没有心思玩,我老是想着乐乐,最后我还是忍不住跑回家,结果,乐乐没在家里,我找了好久,也没找到,那时候,我很害怕,怕把乐乐弄丢,也害怕爸爸妈妈怪我丢了妹妹,我一边哭一边四处寻找,最后在这里找到乐乐,她就站在我这个位置,哭着喊哥哥,见到我,呜呜大哭,说看我不见了,以为是水怪把我抓走了。”
说到这里,苏哲抿嘴笑了一下,似乎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其实是我骗她,不想她跟我一起去水边玩,就说有水怪,专门抓像她那样的小孩,那时候,我们八岁。”
苏哲轻笑,方青柠也跟着笑起来,“在那之后,我去哪都带着乐乐,再也不敢单独放她一个人了,我们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个学校,大学填志愿的时候,我选择了A城,而她也选择了这里,可以说,我们是陪伴着彼此一起慢慢长大,只可惜,我终于还是弄丢了她。”
方青柠听苏哲说着,心里很感动,不过也很难过,替苏哲难过,也替乐乐难过,她上前抱着苏哲的肩膀,轻轻说道,“没事,你还有我,你也没有失去乐乐,因为她永远在你心里,苏哲,你要快乐,连同乐乐的那一份,好好的活着,这样,乐乐也会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