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之 奔突袭
次日天亮,宿营地距离流沙区不远。弯弯打了呼哨,呼唤不知躲在何处避风啃草的大红,楼誉亦发出信号给刘征等人。
不多久,大红领着群马兴高采烈地呼啸而至,刘征也带队赶到,两下一会合,略略说了各自的情况,楼誉便下令全速赶往雪峰山。
流沙区一战,黑云骑全歼敌方重甲骑队,己方无一人阵亡,实乃大获全胜,士气振奋。
所以此时,虽然依然表情冷峻,但黑云骑众人的脸上多多少少带上了些欢欣鼓舞的神色。
弯弯昨夜睡得香甜,又得了一把称心如意的弩箭,心情快活得几乎能飞起来,此时神清气爽地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跑得爽利时,还挥舞着小手大声吆喝,大声唱起了不着调的从军歌。
宽阔大漠上,稚嫩清甜的童声在风中悠扬缭绕,虽然走调不着边际,但却另有一种韵味。
众将士脸上的笑纹,随着歌声愈发深了。有些大胆的,亦随着旋律哼唱起来,都是披肝沥胆的铁血男子,粗放的嗓音没有任何修饰,简单直接从喉咙里喷吼出来,将从军歌唱得豪气千云。
君见兮,扑面风刀起。
君见兮,处危若安时。
龙行绕孤城,烽火照长天。
弱冠系虏请长缨,绝域轻骑催战云!
古来多少好男儿,曾为沙场军中郎。
朝红颜,暮白骨。
将旗直上高楼台,不破云城不复还。
怕吵醒弯弯,楼誉昨一夜几乎没睡,只在天快亮时简单打了个盹。此时,在歌声中持缰而行,看着弯弯在晨曦中肆意飞扬的背影,笑如初霁月朗星。
这样不眠不休赶路杀敌,对他而言本是常事,最困的时候,坐在马上都能睡着,因此一宿不眠根本不算什么,只是眼睛下出现了两圈可疑的浅青色。
刘征看看弯弯,又看看自家世子的两只黑眼圈,暗自嗟叹,靠着世子的肩膀睡觉,这是上京城里多少名门闺秀大家淑女的梦想啊,小鬼,你占大便宜了。
一路疾驰,巍峨连绵的雪峰山脉越来越清晰,望山跑死马,虽然山脉看似就在眼前,但却还需要约莫半天的脚程,方能赶到。
见已靠近雪峰山,楼誉把手下的斥候全部撒了出去。以赵无极为首的斥候营精锐们,两人一组,以骑兵队为轴心,呈点状向四面八方散开,趋前探路。
弯弯看得莫不着头脑,奇怪问道:“为什么要探路?雪峰山就在眼前,直接跑过去不就行了。”
楼誉目不转睛看着前方,道:“对方也不是傻子,这四面八方不知道安置了多少哨兵,我们就这么冲过去,保证冲不到山脚前五里,就会遭到截杀。”
弯弯恍然大悟,这回不是赶兔子了,而是撒鹰抓沙鼠。
果然不出楼誉所料,大部队驰骋数里之后,就见路边沙丘后有血迹渗出,一个身着平民衣服的男子被刀锋从头横劈而下,脸被劈成两半,看情形是猝不及防受到攻击,惊诧和怒意还在眼底,就死得透彻无比。
楼誉等人皆面不改色,马不停蹄横掠而过,甚至连眼角撇一眼都欠奉。
只有弯弯瞪大双眼,见对方死得相当难看,甚为难受地干呕了一下。
赵无极等人皆受过专门训练,此时呈扇面扫了出去,从各种细节变化中,快速判断对方藏身的之地,予以击杀。
沙丘之后,一个男子伏地听声,猛地脸色大变,正准备跃起上马。
赵无极眼睛微眯,远远已经看到对方的身影,搭箭上弓,箭矢如流星,弓弦的声音似乎刚刚响起,箭尖已到对方脑后,正正射 入,鲜血飞溅。
对方的示警响箭还拿在手里,来不及放出,就颓然倒下……
与此同时,在以骑队为轴的扇面各个位置,不时传来闷哼和痛呼,刀光起落,鲜血飞溅。
这一刻,是斥候对上了斥候,同一工种之间的对抗,显得更加专业而冷血,比的就是谁的速度更快,谁的眼睛更利。
在斥候精锐们冷酷铁血的杀伐开路中,黑云骑队速度不减,一路通畅,以极快的速度,逼近雪峰山脚。
远远看见山脚下的帐篷,还有帐篷之间袅袅升起的白烟。楼誉眼神犀利,示意属下催动战马,加速疾奔。
追风四蹄翻飞,快若流星闪电,带领着黑云骑队如利剑出鞘,势不可挡地冲了过去。
骑兵队冲杀劈砍所向无敌,仅凭手上的力量是不够的,靠的是军马带起来的速度。
而战马的速度,需要一定的距离下的奔驰才能够产生。这么长的距离,足够让战马把速度拉到极致。
中路的楼誉大声下令:“全速冲击。”
骑队瞬间加速,蹄声如雷,震起沙尘漫天。
黑云骑队以楼誉为箭头,像一支离弦利箭,山脚下敌人的营地。与此同时,撒出去的斥候们纷纷从各个方向疾驰而回,形成了对敌人营地的完美包抄。
那些营地里,佯装成流寇的朔国军士,正准备埋锅做饭,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看到一队整齐的黑色骑兵,席卷一股冷漠肃杀之气,呼啸而来。
“杀!”楼誉腰刀出鞘,带出最耀眼的光芒,率先冲进了敌人的营地,手起刀落砍翻一人。
身后的刘征等人,紧随着冲进来,高举战刀,摧枯拉朽般劈砍。
战马带起的速度,加上战士手上的力度,形成了所向披靡的冲击力,仓促来不及反应的敌军,根本想不到,在这个大漠深处,这支黑色骑兵竟然能够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如此准确,如此狠辣地杀入他们的营地。
之前放出去的那些哨兵都干什么吃的?竟然连一丝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没有时间抱怨同僚的失职,亦没有时间思考这支黑色骑兵到底来自哪里,甚至连拿起刀反击的时间都没有,营地里的“流寇”就纷纷被雪亮的刀锋砍翻,被猛烈冲击的战马踢倒。
楼誉的刀锋锐利,所向披靡,但无论如何冲杀,他始终把弯弯护在身后。
跟在这么生猛的一个人后面,弯弯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在紧张激烈的战场上,居然成了一个没事可做的闲人,只好东看看西看看,有了足够的时间去适应战场生活。
作为一枚新人,这是多么难得而又高端的待遇啊。
黄火鹏满脸是血,奋力砍翻一人,百忙之中却看到弯弯一脸无聊地东张西望,顿时差点吐血。
同样是新兵,自己在打生打死,而这位小朋友却跟在将军身后打酱油,这……这……这……太没天理了。
眼前又浮现之前绿洲上,弯弯被吓呆时稚弱无助的样子,黄火鹏长叹一声,想道,芦柴棒武艺虽高却傻傻呆呆的,哭的时候,连自己都看得心酸,楼将军如果不护着他,怕是自己也会忍不住照顾他一二。
于是将一口血又咽了回去,认命地转头挥刀砍杀。
这个营地虽然大,人却不多,大约只有百人,在黑云骑突如其来的远距离袭杀下,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只初一照面,便死伤过半。
一路残兵试图夺路而逃,恰恰被右翼包抄过来的斥候精锐们挡住……
这是一场有准备有预谋的袭杀,胜负毫无悬念,秋风扫落叶一般,速战速决,战斗很快接近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