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寒】之 逼宫戏
大事将成，太子的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自得的微笑，昂首负手而立，坦然受礼，俨然已是一国之君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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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志得意满地环顾四周，自己从十六岁便被册封为太子，如今年已近三十，终于得登宝座，心中畅快难以言表。
一众文武大臣，或早就归附太子，或心牵家人安危，或迫于太子一党的淫威，除了魏相、王冀还有几个硬骨头的言官，皆俯首于地，三跪九叩，高呼万岁。
太子目光中满是激动之色，双手平抬，道：“众卿平身，朕……”
话没说完，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在一片万岁颂德声中，显得无比突兀与不和谐。
“你也配以朕自居？”
太子脸色突变，看向声音来的方向，只见楼誉静静坐在那里，一双漆黑眼眸静若寒潭，一张脸如玉石雕成，一丝表情也无。
楼誉你自己找死，莫要怪我无情。
太子怒意 勃 发，待要发作，却见归附于他的兵部职方司郎中一脸慌乱地冲了进来，来不及行礼，一头冷汗道：“太子殿下，九门提督紧急奏报，陈禅的期门军反了，万人精锐，距离正阳门只有不足三十里！”
太子大惊：“胡说，期门军驻守中原腹地，距离上京有数百里之遥，一支万人军队怎么可能不惊动地方州府，悄无声息地跑到上京正阳门？”
正惶乱不信间，又听楼誉垂眸冷笑了一声，禄亲王顿时就像只被炸了尾巴的猫，跳起来暴怒道：“大胆，竟敢藐视皇上，该当死罪！来人，把凌南王世子拿下。”禄亲王大声喝斥，朝楼誉身边的禁军使了眼色。
意思再明白不过，趁这个机会将楼誉杀了，对外就说是凌南王世子不服新皇，欺君叛逆，罪当立诛，从此以绝后患。
却不料，那名禁军好似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竟然动也不动。
“君王？皇上还没死，哪里来的新皇。”楼誉语气冷淡，淡淡的斜睨过去，竟让太子和禄亲王齐齐打了个冷颤。
“你好大的胆子！”太子袍袖一挥，指着楼誉怒道：“父皇已将君位禅让于我，我如今就是大梁皇帝，你难道想造反吗？”
楼誉的语气淡得不能再淡：“造反又如何？”
他明明面无表情，手无寸铁，说话语气也平淡无波，却偏偏有着饮血夺命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太子脸色发白，怒吼道：“还不快给我把这个逆贼拿下！”
依然没有人动。
刚才那些闯入殿内，听令而行的禁军突然都好像集体中了邪一般，就是一动不动。
气氛诡异得让人头顶。
太子气得浑身哆嗦，暴怒喊道：“不尊皇命，你们都想被诛九族吗？欧阳指挥使，速速诛杀逆贼！”
欧阳元老奸巨猾已知不好，但身在天险边缘，无路可退，只得硬着头皮吼道：“御林军听令，将凌南王世子拿下。”
禁军攻入承天殿之时，已经杀退了一众守卫的御林军，此刻殿内只剩下欧阳元和几个心腹，远远不足以和禁军对抗。
欧阳元刚说完，就见禁军刀尖剑锋陡转，架到了他们的脖子上，之前杀入宫中的禁军统领脸色骤变，喝道：“你们想造反！”
话音未落，已被人一刀劈翻。
刚才还形势大好，顺风顺水，如今局势陡转直下，太子一时间无法消化，盯着那些禁军道：“你们在做什么！禁军统领都是朕的人，就凭你们这些反贼想作乱，绝无可能！”
那些禁军也不说话，目光齐刷刷看着不远处的楼誉，只待他一声令下。
太子惊悚回头，无论如何不肯相信。
这些年自己在禁军之中下了多大的功夫和血本，方才能将禁军的统领全都收于掌中。
而楼誉终日饮酒烂醉，流连勾栏，从不见他沾手兵权，不要说禁军大营，甚至连兵部的大门都没迈进去过。
他怎么可能一夜之间接手禁军，让禁军俯首帖耳，惟命是从？
这不可能！太子再也忍耐不住，挥手噼里啪啦将身旁案几上的菜肴酒宴扫落地面，指着楼誉怒吼：“将这逆贼拿下，当场杖毙。”
殿内的数十个禁军没有人上前，反而刷刷刷将手中的刀剑转了方向，对准了文武大臣中的那些太子一党。
兵部尚书、户部副侍郎和都官，吏部员外郎……凡是归附太子的一众官员脖子上立时多了数把明亮的钢刀。
楼誉还是安静地坐在那里，见太子慌乱失措，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怜悯。
此时只听得承天殿外马蹄声沉重而又整齐地响起，越来越近，十余军士冲了进来，皆是弯刀马靴，标准的禁军装束，一进殿中，十余把强弓利箭对准了殿内众人。
当中一个形貌威武的大汉缓步而出，这人身材高大，却瘸了一条腿，左边的袖子空荡荡的，显然少了只胳膊。
大汉向楼誉行礼：“原禁军一营统领陆成杰，见过世子。”
禄亲王觉得这人好生眼熟，定睛看去，细细再想，忽然大叫：“原来是你，陆成杰，你竟然没死！”
陆成杰面容黝黑似铁，冷冷道：“陆某拜禄亲王和曹家所赐，断了手脚，险失性命，老父幼女流落民间倍受欺凌，所幸得凌南王世子殿下所救，才有今日。”
这陆成杰原是禁军第一营的统领，当初弯弯误打误撞在醉月居前救下的祖孙二人，正是他的家人。
楼誉将陆成杰从大牢中救出后，便把这祖孙三人在京中隐姓埋名安顿了下来。
陆成杰骁勇善战，为人正直，待下属慷慨仗义又有担当，深得禁军一营乃至其他几营下层官兵的爱戴和拥护，在禁军之中人气很高，口碑极好。
这四年里，楼誉就是通过他，结识了许多禁军中许多官兵。
陆成杰亦涌泉相报，将自己在禁军中的人脉全数奉上，上京偏僻处的那个陆家小院，就成了众人常聚谋划之地。
其实太子掌控禁军逼宫夺位的消息早就递到楼誉这里，正所谓螳螂前黄雀后，适才太子手握禁军逼迫武定帝让位一幕，在楼誉看来，只不过是一场真人秀而已。
真正的逼宫大戏，此时大幕才恰恰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