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阴影慢慢的延伸进屋里，德悦急忙爬到美娟的跟前，抱住她的大腿。身上抖得想秋天的落叶，嘴唇哆嗦着，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陈景泰老泪纵横，看到姑娘单单听到刚子的声音，就已经吓成这样了。可想而知他都对德悦做过什么？想到德荣那个惨样，陈景泰不由打了一个寒战，有些惊恐的看着站在门口，如天神下凡的刚子。
“这个时候怎么想起我娘了？你不是说她是贱女人，不配进陈家吗？”
刚子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光从他身后射进来，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屋里的三个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脸隐在黑暗中，更增加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救我，二……娘？”
德悦往美娟的怀里躲，她的声音颤抖着，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这样的刚子，让美娟也觉得害怕。儿子最近的性格越来越吓人，以前他只是不爱说话，现在却是整天阴沉着脸。带他回林家好像是一个错误？
“刚子，能不能放过你大娘？”
美娟柔声对刚子说着，她害怕刺激了刚子，那天他的暴怒可真吓人，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她真怕儿子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以前那个单纯，善良儿子就会不见了。
“娘，你现在心软了？那时候咱们那么求他们，你可曾见到她心软？那么多人围观你和我被欺负，可曾有一个人出来为咱们娘俩说一句话？包括他，我的父亲大人。若不是咱们命大，在那乱葬岗，咱娘俩就是喂野狗的下场。那时候，我全身是伤。你的腰也被他们打断了。还记得是谁打断的吗？就是她娘，那个成天吃斋念佛的女人，她的心是黑的。竟然用破坏你的名节来陷害你，你那时候就算是死了，也会被人骂你是娼妇，贱女人。难道这些你都忘记了？你曾经三次自杀，那个时候我这个亲爱的父亲，正抱着那个女人，和这几个孩子在享受天伦之乐。娘，你知道我拉黄包车的时候，为了给你省出药钱，天天只吃一顿饭，有一次饿晕到路边。我被人骂不敢回嘴，因为我不能受伤，我要养活你，照顾你，给你治病。别的孩子还在学堂念书的时候，我却在为一日三餐奔波。这些都是他们，是他们害的。我为什么不能报复他们？我就是要让那个坏女人，每天都生活在屎尿中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我就是要让她看到，她的儿女为她所做的恶事所承担后果。她，德悦，我本想放过她，可是她是怎么做的？一回来就喊我野种，还是当着慧儿的面。她骂你是贱女人，在咱们面前趾高气扬的。这样的人你还为她求情？”
刚子越说越激动，压抑在心底十多年的话，这次可以痛快淋漓的说出来。将栖霞，和她的孩子踩在自己的脚下，看着他们向自己求饶，是多么痛快的事情，他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德荣，他回上海坐的就是我的黄包车。”
刚子看着陈景泰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着。美娟听了刚子的话，哀怨的看了一眼陈景泰。是他，把自己好好的儿子变成了野兽。刚子心里的苦，她怎么会不知道？那些年自己跟行尸走肉一般活着，没有给刚子母爱，还要才12岁的他照顾自己。她，真的不是一个好母亲。
陈景泰听到德荣两个字，眼睛瞪得很大，看起来很瘆人，眼角都几乎被他瞪裂了。想到德荣尸体上那些吓人的伤痕，他止不住呜呜的哭起来，手用力的抓着自己的胸口，那里面好疼。
“我拉着他到了乱葬岗，啊，就是他扔我和我娘的那个乱葬岗。”
刚子怕陈景泰和德悦不知道，还特意强调了一下。德悦的眼中带着浓浓的惊恐，感觉面前的刚子已经疯了，他的样子看起来真吓人，那近似乎兴奋的神情更加的瘆人。
“他没有认出来我，可是我在接他的时候就认出来了。因为我把他记到这里。”
刚子一下撕开衣服，露出健壮的胸膛，指着心脏的位置对陈景泰说。眼神里带着炽热的癫狂。
“他看出来不对，喊我停下。我如他所愿停下来看着他。哈哈，他认出来我了。第一句话就是你没死？”
刚子脸上显出凶狠的模样，声音拔得很高。刚子吸着鼻子压抑了一回儿，又平静的接着说。
“他求我饶了他，说他媳妇要生了，求我放他一条生路。哦！对了，他是跪在我面前说的。”
刚子的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就像是可以主宰人生命的神一般。高高昂起头，双手交差着放在身前，嘴抿成一条线。好像在回味一样，顿了顿才接着开口。
“你们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
屋里的三个人都木然的看着他，已经忘了害怕了。陈景泰甚至想把耳朵捂上，不想听到儿子惨死的样子。
美娟痛心疾首的哭着，儿子太可怜了，已经被压抑的失去了人性。都怪自己给别人做外室，害了自己的孩子，现在他大错已经铸成，无法挽回了。
德悦更是不想听，她害怕大哥的下场就是她的下场。害怕刚子像对待德荣一样对到她。
“你们知道我看着他跪在我脚下的心情吗？痛快，真他妈的痛快。人只有强大了才可以欺负别人，而不是被别人欺负。”
刚子笑呵呵的看着屋里的三个人，此时他就像是在演讲一般。这件事压在心里太久了，这份开心又不能说，快把他憋死了。
“我一拳一拳的打着，后来我嫌手疼，拿起地上的石头打，他浑身是血在地上翻滚着。我本来是想打死他解气算了，可是后来我想到娘。娘，你瘫痪在床，大小便不能自理，每天都不敢喝水就怕上厕所。这样的罪他不受受就死了不是太便宜他了吗？我将他的脚筋手筋割断，当时他的惨叫声啊！啧啧，太刺耳了。真是没用，这么点疼都忍不了。当初他拿鞭子抽我的时候，我可是一声都没吭。爹，我才是你儿子吧！为我骄傲吧？”
刚子仰着头对着陈景泰笑，像一个等待大人夸奖的孩子一般。陈景泰痛心疾首的看着他，觉得是自己亲手毁了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女人，他就是一个罪人啊！
若不是自己贪恋美娟的美貌才气，哪里有这么多事？
栖霞是给了自己荣华富贵的女人，却因为自己现在过得这么悲惨，一天200针扎在身上最疼的地方，这都是自己做的孽啊！他就算是死了都没有脸去见她。
“我想到了惩罚他的办法，我将他的舌头割下一半，将他的膝盖骨敲碎。哎呀！这个确实惨点。”刚子摇着头回忆着，他现在的耳旁仿佛还是德荣的惨叫声。
“我把他毁容后扔到乞丐窝里，我给他留着一口气呢！爹，我答应他给他留条命看儿子的，我真是太仁义了。”
刚子侧着脸朝着陈景泰笑着，那笑容像一个孩子和大人讨要奖励一般，那笑容那么的干净，好像他做的不是坏事而是一件好事。
“可是，我对他这样好，他不该跑到慧儿家。我看到他出现在慧儿家时，爹，你知道我有多愤怒？”
刚子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激动，他挥舞着双手在屋里来回的走着，像一个困兽一般。美娟已经忘记哭了，愣愣的看着儿子，觉得他太可怜了。
德悦听到哥哥受的罪后瘫坐在地上，觉得自己的下场也好不了。就算是像娘那样每天被扎200针也要了她的命了，这样看，落在刚子手里还不如死了的好。
“慧儿因为他还说我，就是他，他影响我和慧儿的感情。要不是他，慧儿怎么会和秦天雷在一起，就是他，他该死。”
刚子的声音变得激昂起来，脸上是愤怒的神情，他来回在屋里走着，喷涌的怒火让屋里人都感到恐慌，害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刚子，你不该啊！不该让仇恨之火迷住眼睛，不该活在仇恨中，那样你会更加痛苦的，放下好不？放过他们也是放过你自己。”
美娟泣不成声的说着，她害怕刚子回不了头，她想拉自己儿子一把。不想让他在报复的路上越走越远。
胡慧儿，美娟想起胡慧儿的名字，只有她才能让儿子变得正常，只有她能拉刚子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