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家之主的刘明汉,这时紧盯着儿子刘光耀,目光如矩,冷冷问道,“不孝子,你自己怎么看?你现在是我们刘家的大罪人,要你亲自登门向邱家赔礼谢罪,你可愿意去?”
刘明汉虽然表面上是在询问儿子的意思,可是,在场所有的刘家人都看得出来,这摆明是在向刘光耀施压,他就是不想去,也得去。
但面上过问一声,无非就是想给这个儿子一个台阶下。
本来默不作声的刘光耀,此时难得地抬起头,只是表情茫然空洞,良久,才答了一个字,“好”。
这又是让他们大为吃惊的回应,先前那态度,摆明了就是不想去邱家不想承担,可现在突然改口,又应下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这事已经没得商量,注定了他是愿意也得去,不愿意也要去。
但从他的嘴里,亲口听到这个确定的答案,众人还是有些吃惊。
“赔礼的礼品,我会让管家去安排,邱家也是大门大户,咱们既然是奔着赔礼去的,自然就不能让人家觉得咱们薄待,至于到时候到了邱家,你要怎么向邱老爷和那邱家小姐道歉,你自己可得好好想想!这事,可不能再给我搞砸了!”事到如今,刘明汉已经不再敢轻易相信这个儿子,只得叮嘱之后再郑重叮嘱。
刘光耀相对来说,态度却是淡然,毫无所谓。
“九儿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你今晚回去就好好想想!”刘明汉这言外之意,已经肯开恩放了刘光耀,放他回去好好洗洗,然后再好好准备。
刘光耀此时抬头,颇有深意复杂地看了一眼安九儿。
安九儿接收到那异样的目光,自认自己也没有落井下石对不起这位大少爷,所以坦然地迎上去。
只是,刘光耀只看了一眼,便已经移开了视线。
又不完全像是挑衅,这倒是让安九儿有些猜不透他此时什么意思。
“怎么了?”刘远风就坐在安九儿的身边,见她神情有异,不免担忧地问道。
安九儿这才回过心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自己都还没有弄明白的事,怎么可能会告诉给刘远风让刘远风知道?
“这事就这么定了,具体的时间,我会让管家通知你的,你小子,这次给我争气点,不要再让我们刘家丢脸!”办完目前这件最重要的大事,刘明汉这才觉得自己坐得太久,身子已经出现了疲累感,“我也累了,就这样散了吧!”。
至此,刘光耀算是已经重新有了自由。
……
“耀儿,你总算可是回来了!这阵子,娘可担心你了!每天都在担心你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是不是穿得暖,是不是吃得饱?”这是私底下,刘光耀回来之后,庄氏第一次独自见自己儿子。
“娘,我没事,我在外面这阵子没有吃任何苦头。”刘光耀仔细打量自己的娘,陡然发现他娘脸上居然已经有了憔悴之感。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作为儿子,他不可能没有一点愧疚感。
“娘,我想问您一件事,爹派出去的人,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藏身之所?”那些人的速度之快,超乎他的想像,几乎他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庄氏眸光闪烁,“这我哪里能知道,你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但凡大事,从来都是他说了算,他做了什么计划和安排,哪里会和娘说呢?”
这次,她没有当着儿子的面说实话,而是违心的撒了个谎。
“娘,你真的不知情?”刘光耀执着地追问。
知道他落脚地方的人,并不多。
首先,第一个知道的人,是他的妹妹诗韵,但是诗韵是自己亲妹妹,应该不会违背自己的意愿,将自己的藏身之所告诉给他爹知道,何况分别之前,他还特意叮嘱过自己妹妹。
首先,他就已经将诗韵给排除在外。
再来,就是安九儿那个土村姑以及她身边的侍女,。
在这个家里,和他们大房利益牵扯最大的,就是二房那边。恰恰安九儿又无意中撞见了他的落脚点,如果安九儿言而无信,再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爹知道,依他爹的性子,本就恨他不争气拖累了刘家,自然会立即派人把他抓回来,若是他不肯乖乖就范的话,用绑的,也定然会将他绑回来,这是他爹的作风。
所以,思来想去,这最大的嫌疑人,便只有那个土村姑。
当然,这一点,在他被发现被强行抓回来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想过。
而现在,这个怀疑,再次浮上心头。
“你这孩子,出去一趟,到底是怎么了,现在连娘的话,都要质疑,你连你娘都不相信了吗?”庄氏还记得自己女儿诗韵说过,无论如何不能告诉儿子,是女儿把他的落脚点说出来的,为免这对兄妹有任何误会或是隔阂,她一定不会说的。
庄氏表情愁苦,刘光耀就不敢再有任何怀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你现在呀,最重要的就是要好好静下来,想想怎么去面对邱家人,这才是最重要的,也是当务之急,至于其它的,暂且先放一边,行不行?儿子,听娘说,这件事做得好不好,对你很重要。你还看不出来吗?你爹如今已经对你失望至极,若是这件事再办不好,那么,刘家家业继承权的这个位置,你恐怕就要与之失之交臂了!”庄氏语重心长地劝导儿子。
“你呀,离开家里这么多天,你是不知道现在咱们刘家的状况,现在呀,二房那边可是积极得很,远风已经接手了部分生意,也得到了你爹的赏识,这个苗头,可不太好,对咱们可是种大大的危险,所以,耀儿,你得好好表现,然后把邱家哄好,让邱家撤了对刘家的打压,这样的话,才能重拾你爹对你的信心。”
“娘,您真的想儿子继承这份家业吗?”刘光耀目光不免晦涩。
“耀儿,你这问的什么混帐话,你是刘家的嫡长子,你从小就很聪明自负,事事都独占鳌头,你不继承刘家的家业,那要让给谁?让给二房的人?让给远风?耀儿,你是不是傻糊涂了,那二房的人要是继承了家业,你想,在这个家里,今后你娘我就得看着二房那边的脸色过活,不光是你娘我,还有你妹妹,还有你自己,一辈子都要生活不停被二房打压和歧视的状况里,这难道就是你愿意看见的?”庄氏恨铁不成钢地斥问。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随便问问……”刘光耀说不出的失落和沮丧。
原来,在他娘的心里,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尊荣,才是排在第一的。
她没有问他是不是愿意接手这份家业,这是不是他想要的。
甚至,她都没有问,他为什么这次要逃开家里,要避到外面去?是他自己胆小怕事惹了祸事出来,却不敢面对,还是他另有隐情?
这些,他娘统统都没有关心。
她只关心的是,他要怎么去向邱家赔罪,怎么哄得邱家人开心消气?
这是他亲娘,生他养他的亲娘。
“耀儿,你面色不太好,可要好好歇息,万万不可再胡思乱想,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就是娘的全部依靠。”庄氏说到感伤处,眼圈已经泛红。
“娘,您的教讳,耀儿都记着呢,时辰不早了,娘您也早点回去歇息吧!”刘光耀自己也有些吃不消,他娘一见他,反复念叨的这些事,都是他现在不愿去想不愿去面对的烦心事。
“那好,娘这就走,你一会儿好好洗洗,把这一身的晦气都给洗干净!”庄氏这才稍稍放心站起来。
本已经走到门口,脚步却陡然停住,似突然想起什么,又回头小心翼翼地问道,“耀儿,你向娘保证,这次你不会再跷家了吧?”
原来,庄氏已经一脚即将要踏出门口,却又突然担心起刘光耀脑子犯浑,怕他在这个家里觉得压抑难受,怕他又兴起了要逃开的念头,所以才特意询问。
刘光耀眸光黯淡下去,垂头轻声答了句,“娘,放心吧,这次我不逃!”
“好,那就好。”庄氏面色堪堪,自己果然是想太多,弄得儿子很尴尬,然后自己更尴尬。
……
刘远风接手了家里的部分生意之后,每日傍晚泡药浴的习惯,仍然还在。尽管他的身子,在九儿的亲自调养之下,像以前频频咳嗽的情况,再也没有出现过。
九儿诊治的这套法子,他很是受用,对此,也自然不再用下人特别提醒,自己便时时谨记遵行。
这一日傍晚,他外出视察铺子里的生意,等到回府之后,身上已经出了一层热汗,正好也到了傍晚,便独自在屋中泡药浴。
而每每他在屋中泡药浴,安九儿自然是要找借口去外面的园子里溜达一圈的。
所以,当刘光耀找来的时候,安九儿落了单,一个人正在园子里赏花。
那是一株沙华杏花,开得正好,枝繁叶茂,花更美。
她正自我欣赏陶醉之中,身后响起一阵细琐的脚步声,惊扰了她。
一回头,便看见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看起来心情不错嘛,还有心思在这里赏花。”刘光耀蹙起眉头,脸色很不好,阴阳怪气地嘲讽道。
“这杏花正开,花香怡人,也算是美景不胜收,大哥,你不也被这阵阵花香给吸引到这儿来了吗?”论口才,安九儿什么时候输过人,只是她计较与不计较的问题罢了。
“这才多久不见?这副挑衅的嘴脸,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我记得没错的话,上回你碰见我,还不敢用这么明目张胆的恶嘴脸来对我吧?”刘光耀话里带话,来者不善。
“是吗?大哥,我怎么没有察觉呀,是不是你想太多?”安九儿觉得头大,本能地转身,就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有刘光耀这样一个瘟神在,这儿的花开得再好,景色再美,她也半点没有兴致。
因为刘光耀这个人,就是这么会惹人讨厌!
“不准走,我话还没有说完呢?你急着这么想避开我,是不是因为心虚?”刘光耀不客气地斥问。
“心虚?我实在不明白你的意思,大哥,你就不能把话挑明了明说吗?这样夹枪带棒的,实在是很没意思。”安九儿被他强行拦住了去路,就像那一夜,她躲在树丛里,无疑中听到了这个坏蛋和那邱家小姐的种种对话一样。
“好,那我直接点,我问你,我藏身在小酒馆这个消息,是不是你泄露出去的,是不是你回来之后向爹告了我的状,揭发了我的藏身之所?”他来,刻意挑她只身一人的时候,无非就是来问个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