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远远没有安九儿自己想像的那般平静,或者她自以为的平静,不过就是自欺欺人,这是一场暴风雨即将来袭的最后一丝平静。
隔日,等她再次醒来洗漱好之后,却被侍女再次告知,刘远风一早就已经出了府,说是要出去谈一笔重要的生意,所以,安九儿连他的面都没见着,整个人瞬间更加不好。
“那二少爷出门的时候,可有在府里用过早膳?”她现在见不着他的面,只能关心一下他的一日三餐饮食。
“有送过早膳过去,不过二少爷吃得并不多,好像也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可能是今天出门要去谈的生意比较重要,二少爷压力较大,因而吃得并不多。”侍女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如实禀告。
“二少夫人,那您早上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您告诉奴婢,奴婢吩咐厨子去做。”
安九儿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你就厨子给我做点儿清淡的粥吧!”
结果,厨子做好的粥,还没有来得及端上来,安九儿便受到了秦氏那边的传唤。
安九儿对上次秦氏催孕的事,还有些心结,料想秦氏这次再派人过来找她,十有八九还是为了这事,所以,她便抱病拒绝。
“你回去告诉二夫人,就说我这两日身子微有不适,精神也不太好,今天就不过去了,等过两日,我恢复了些气力,我再亲自过去向她老人家请安!”
“这恐有不妥吧,二夫人再三吩咐奴婢,无论如何,也要把二少夫人请过去一趟,若是奴婢完不成这个任务,那二夫人那边,奴婢实在不好交差,所以,二少夫人若是身子抱恙,还请也不要让奴婢为难!”
这个侍女,也是秦氏身边的贴身心腹,今日奉了秦氏的命,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位二少夫人给请回去,所以她完不成这任务,便不能从安九儿这里离开。
安九儿身边的侍女,却听不下去,站出来替自己的少主子说话,“喂,你这个做下人奴才的,怎么和少主子说话的,少夫人刚刚不是已经说了,她身子不适,不宜出门走动,这点我们少爷也是知道的,少爷早上临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吩咐过我们这些下人,要我们务必好好服侍好二少夫人,不得让二少夫人有任何闪失!”
“你这奴婢非要少夫人过去二夫人那边一趟,若是这中间少夫人出了什么差池,不小心晕倒或是别的意外,你担当得起吗?”
那名侍女也自知自己身份低微,但做不好这件事,回去她亦无法交差。便转而继续请求安九儿,“二少夫人,奴婢只是奉了二夫人之令过来请人,二少夫人若是执意不过去二夫人那边,奴婢怕是要受罚!”说完,居然‘扑嗵’一声,当着安九儿的面,跪在了安九儿的脚边。
“你……你这个人怎么还跪下了?你这是要威胁我们少夫人是不是?”安九儿的侍女气急败坏地指责。
安九儿却拦住了自己侍女,终于不忍心为难一个无关的下人,“算了,你起来吧,我答应你随你过去一趟便是!”
秦氏召她,无非就是那老一套的说教,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之类的说词,无非就是她的耳朵要遭些罪罢了。
但她毕竟是自己的婆婆,是刘远风的亲娘,无论如何,这关系可不能闹得太僵,都是一家人。
然而事实再一次证明,她终将把所有的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二夫人,少夫人已经来了!”侍女战战兢兢地进去汇报,整个屋子里的气氛,显得过份的压抑。
安九儿勉强挤出一丝笑颜,恭敬着福了福身,向婆婆秦氏请安。
“娘,九儿过来请安晚了,还望娘勿怪!实在是这两日身子有些困乏,没什么精神,所以才没有过来给娘请安!”
安九儿想着,所谓是一家人,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里给娘先赔个不是,于情于理,娘应该不会太为难她这个儿媳妇才是。
安九儿进去的时候,秦氏的脸色本就不怎么好看。
“跪下!”谁知,秦氏却不领她的情,一声怒喝,吓得立在一边的侍女双腿瑟瑟发抖。
这一声‘跪下’,自然不是叫身旁的侍女下人跪下,是直斥自己的儿媳跪下。
安九儿不敢不听命,何况秦氏言语里的恼怒之间,已经让她十分警惕。
这个婆婆平时性子就是属于很怯弱的那种,一般情况下不会这般严斥旁人,除非那人犯了很大的错,惹得她很生气。
安九儿还是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这是自己的婆婆,是她相公的亲娘,亦是她的娘,所以跪自己的娘,她跪,她愿意跪。
“娘,什么事惹您这么生气?”安九儿此时还不知道,秦氏怒火冲天的源头,正是来源于自己。
她本来一番关心,谁知秦氏不但不领情,怒火更甚,朝她大声咆哮,“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你还有脸跪在这里?”
此时,安九儿才恍然大悟,原来秦氏牵怒的理由,居然真的是因为自己。
可谓一孕傻三年,她这一有喜孕,整个脑瓜子也跟着迷糊不灵光起来。
“九儿不知何事惹娘生气,若是九儿的错,九儿向娘赔不是!娘是长辈,九儿还尚年轻,难免有事情会考虑不周,做得也不周全,所以还望娘不要动怒气坏了自己身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娘为九儿指出来,九儿也好以后注意改正!”
对着秦氏,安九儿的态度,始终还算恭敬有礼,无论秦氏怎样给她冷脸,如何呵斥训导,她皆要受着。
在这落后的古代,嫁入他人家的媳妇,本就要受着公公婆婆的管束,一般的平民尚且如此,何况这深宅大院,每个婆婆,也皆是由小媳妇慢慢熬出头的。
这是这个时代的落后,是这个时空女子的悲哀和无奈,她一介小小女子,无力改变这个大时代的环境和习俗,所以最终能做的只有改变自己。
秦氏一口闷气压在胸间,不吐不快,但考虑到这毕竟是她刘家的家丑,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但实际情况哪怕外面已经人尽皆知,她还是挥手遣退了服侍在一旁的侍女。
接下来的‘婆媳’谈话,是不可以让一个身份卑微的侍女听见的,也就是说,不能让任何无关的人听见。因此,也看得出来,秦氏对这件事的认真和重视。
侍女离开之后,室内便再也没有多余的‘外人’,秦氏却并没有叫自己儿媳起身,仍然有意让她继续跪下去,让她好好吃点苦头。
“这里也没有旁人,说吧,你最近背着我在外面做了什么好事?”秦氏现在还一心盼着可以从这个儿媳嘴里听见一句悔悟反醒的话。
所以,她冷着脸还是主动给了这个儿媳反醒认错的机会。
只是,要看这个机会,这个儿媳懂不懂得主动把握。
安九儿心下忐忑,婆婆秦氏今天对她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差,她不知这其中婆婆是不是已经掌握了她的什么行迹。
要说最近她做了什么隐瞒刘家隐瞒这位婆婆之事,那便是只有那件事了。
可是那件事,她的婆婆怎么会知道呢?她一直很小心翼翼,就连跟着自己贴身服侍的侍女都并不知情呢。
她此时并不知道这个婆婆眼下恼怒之事,和自己最在意的那件事,究竟是不是同一件事?
所以,她不敢冒然承认这个错,更不能主动自己先暴露出来。
“九儿不知自己错在哪里错在何处?还请娘明示!”她只能硬着头皮在这里装愣充愣。
只盼着婆婆秦氏恼怒之事,是其他别的无足轻重的小事,千万不要和她的那件大事牵扯到一起。
“大胆,事到临头,都东窗事发,你居然还想狡辩,还试图想隐瞒下去!安九儿,你是不是当我刘家的人全都死光了,可以任你这个狠心无情的妇人为所欲为!”秦氏当真是动了大肝火,重重的一掌,拍在了面前的桃木大桌上,发出震耳的声响。
这是安九儿嫁进刘家之后,第一看见这个婆婆发这么大的火,第一次说出这么狠决凌厉的话来。
她只道这个婆婆从前生性怯弱,原来,只是没有事情让她发飚。
安九儿不安地低头,双膝跪在地上,尽管已经发软发麻,但她却半句都不敢吭一声,只怕自己捱不过这关,先妥协下来。
“娘在说什么,九儿真的不懂,若是娘真的认为九儿做了什么对刘家大逆不道之事,还望娘可以明示!让九儿受罚,也可以被罚得清楚明白!”
安九儿的这番抵抗,看在秦氏眼里,就是大不孝大不敬。
“安九儿,你难道非要逼我动用刘家的家法和祖训,请来刘家的族人,公开在族人面前定你的罪么?这是家丑,我本不愿意对外宣扬,我已经给过你一个认错的机会,可是你居然不领情,执意不知反悔,一意孤行,好,那既然你想要一个清楚明白,那我便还你一个清楚明白!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安九儿,你别以为你做得隐密,就没有人会知道你的那些丑事!”
秦氏也不愿意再多说,直接叫来刚才那个自己遣出去的贴身侍女,然后在侍女耳边一阵低语,随后就见那侍女领命离开。
这一主一仆,都是刻意压低了音量,纯粹是不想让安九儿这个当事人听见半句,所以,安九儿跪在那里,只能干着急。
……
秦氏身边的侍女带着几个秦氏院子里的下人,直接闯进了刘远风和安九儿居住的苑落。
因为刘远风并不在府里,而安九儿这个少夫人也被叫去了秦氏那边,所以,这边苑落里,就没有一个真正可以说得上话管用的可以出来阻止的小主子。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呀?为什么要翻我们少主子的屋子?”
那几个下人进来,不由分说,就直接闯进刘远风和安九儿的寝屋,从外间开始翻找,服侍在这里的侍女见状,立马站出来阻止,并不明白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闪一边去,这是我们二夫人的意思,你识相的,就退到一边,不要妨碍我们搜查这里!”
她们几人一提‘二夫人’的名号,这名原本还想阻止的侍女,便立马蔫了,因为在这里做事的下人谁不知道,这二夫人就是二少爷的亲娘,这亲娘要搜查自己儿子的寝屋,完全是属于他们刘家人自己内部的家务事,她们这些下人不过就是在这里做工的外人,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理由要站出来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