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刘家二夫人已逝的消息,已经在整个镇子上传开。平时受过刘家恩惠的一些普通百姓,也闻讯前来吊唁。市集之上,一片议论纷纷,人人皆神色戚然,无不感叹,好好的一个人,说去就这样去了,世事无常,命运弄人!
郑高就掩身在市集之中,当晚,刘远风下令刘府的家丁将他当场放了之后,他其实并没有跑多远,因为,他的本意并不是想跑路走人,他不想逃亡,他只想赎罪!
是的,赎罪。
可是,刘家的人似乎并不怎么信他,也不会领他的情,在他做了这样的错事之后,他自知自己也没脸再出现在刘家人的面前,因而,他当时被迫被赶走之后,自己藏在不远处躲了阵子,待他们驾着马车离去之后,他一步一步踉跄地跟在后头,跟了回去。
可是跟回去之后,他却并不敢进刘府的门。
哪怕天亮之后,刘府的门大开,大办丧事,迎往前来吊唁的客人,大门敞开,他也不敢再往里再踏进半步!
他没资格,他是个罪人。
所以,也只能混在市集的人群里,远远地观望着刘府的府门。
“哎,真是可惜又可怜,想那秦氏也没多大的岁数,怎的说走就走了呢?这刘家老爷也才去了不到半年的光景呢?”人群里有熟知刘府的百姓感叹道。
“可不是吗?那刘家老爷去的时候,是因为身子有病,这还说得过去,可是,这秦氏也没听说有什么病痛之灾。”
“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府的人三缄其口,什么也不肯说,只含糊地应付过去,我们这些外人怎么好问,就算是问,人家也未必会说实情,也许真正的实情,只有他们自己人才清楚!”
“这刘家呀,真是大小是非不断!莫非是这祖宅住不得了?不吉利?”
“这关祖宅什么屁事?我看他刘家的祖祖辈辈,都在这宅子里住呢,前几辈怎么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不祥?别乱说,这种话传出去,人家刘家的人听了肯定会不高兴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看热闹议论是非的人也不少。
郑高混在他们中间,也不与他们交谈,不过他一身的脏污,那些百姓们也不屑与他为伍与之交谈。何况他还是个面生的,又不是本地本土熟悉的人。
刘府的丧事,办得盛大而隆重,可到底是白事,再隆重盛大,也免不了场面悲然而沉痛。
安九儿被侍女扶着回了内室,“你扶我到塌上躺会儿吧!”她的肚子已经有些不太舒服,大抵是肚子里的孩子也感受到了母亲的悲伤,所以在向她提出抗议。
“二少夫人,您没事吧?您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呢,要不要叫个大夫过来给您把把脉?”侍女忧心忡忡。
“不必,我自己就是大夫。”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身子状况不是很好,不能再逞能,于是,便吩咐侍女,“你下去给我弄一碗燕窝来!我必须让自己吃点儿东西,才能继续补充流失的体力和能量。”
她就算不吃自己可以,可是肚子里的孩子不行!
这是刘家的血脉,她必须好好地撑到孩子生下来为止的那一天。
“这才对嘛,二少夫人,您就该这样,好好地保重自己,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奴婢这就要厨子去弄,很快就会回来!”侍女喜极而泣,赶紧替她拉好了被子,匆匆地出门。
躺在塌上的安九儿,哪里还能睡得着,其实躺下来,也无非就是想让自己放松缓和一下。外面哀乐一阵阵传过来,闹哄哄的,可仍然掩不住失去亲人的至痛!
“主子,刘府那边在办丧事,据说是他们府里的二夫人过世!”在密蔽的书房内,一身干练装束的心腹下人,正在向他们的主子汇报外面刚刚打探回来的情况。
“丧事?哈哈!还真是不禁折腾呢,就这样稍稍折腾了一下,居然都有白事!看来这刘府也实在是图有虚名而已。”显然这名主子很高兴,这正是他所期望的结果呢。
“那主子,那个人怎么处置?本来小的们以为,发生了这种惨事,那刘家想必定然不会放过那个人,可哪里曾想,那人居然还苟活于世,好好的,什么罪也没受!真搞不懂刘家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还放任这种人逍遥在外?主子,您看,需不需要我们动手?”
“的确,那人不除掉,对我们颇有些不利!不过,要除掉他,也得挑个好机会。”阴寒的男人,隐在一片黑暗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模糊的面容。只不过,他的语气间透出来的凌厉和阴寒,却是叫站在他面前的得力手下,都不寒而栗。
“还有什么事?”汇报完正事,那名心腹手下却还没有离去的意思。
“回主子……是少夫人那边……”那名心腹手下有些惶惶不安,不知如何开口。
“说,什么事?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吞吞吐吐的。”面色阴寒的男人,凌厉的扫了手下一眼。
“少夫人没说,只是在找主子您!具体的,小的也不是很清楚。”
面色阴寒的男人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我一会儿自会过去!”
陆莺莺现在是坐立难安,她想见自己的相公,可是居然不知道自己的相公现在人在何处?没有办法,她只有叫人去找。
好像自从上次从乡下回来之后,她和夫君的关系,就有些不太自然和正常,虽然往日里,还是一副夫唱妇随的恩爱模样,可是,她却知道,自己的相公有意在避开自己。这些日子,每每他回来得很晚,差不多每次都是她等得两眼发昏实在撑不住睡下,他才回来。而第二天早上,不等她起塌,他早已经又出门,也不知道他成日里在外面都忙些什么,居然能忙成这样?貌似自己的爹爹还是个不小的官儿,也没他这么忙!
可是,这些埋怨,她藏在心里,又不能当着他的面发火数落他,她知道,他性子极为敏感且自负,时不时自己的爹娘这边,也给了他很大的压力,她这个当媳妇的,更需要好好维系自己相公的脸面。
昨日,她照例和自己亲娘在一块儿品茶,后来见日头甚好,就约着一块儿出去外面游玩,玩得累了,中午便没有回府,直接在外面吃的午膳。
当时她的娘亲见她这阵子又清瘦了些,很是心疼,便吩咐那家的厨子,又多做了两个荤菜。
可谁知,这荤菜一上桌,她自己却闻不住那味儿,捂着嘴开始干呕起来,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叫她好不难受。
当时坐在对面的亲娘,见她这情形不对,十分担忧。
先是问她是不是在府中晨膳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吃坏了肚子,可她出门之前,早晨也就只喝了一小碗小米粥,都是自家的厨子做的。
后来还是她的亲娘一个激灵,突然想到一个可能,问她是不是有喜了?这个月的月事有没有按日子来?
她这才恍惚记起,自己这个月的月事好像是迟了,已经迟了十来天左右,她的月事一向不准的,所以迟个几天,也是常有的事,她根本就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如今她的亲娘这样一提,她自己居然也有些惶然。
“那个,这种事不好咱们自己先下定论,得找个大夫先好好诊断,若真是有了,这可真是我们陆家的大喜事呀!一定要找大夫确诊,不然的话,咱们自个儿在这里瞎说,传出去的话,当时若是没有怀上,就闹了大笑话!”
当时她娘看上去比她这个女儿,还要紧张,还要激动,点的菜没上完的也不要人家继续上,拉着她这个出嫁的女儿,带着下人匆匆就赶回来,马上叫下人找了个大夫进府。
那胡子都花白的老大夫,替她把了脉,然后连声叫喜,“恭喜夫人,贺喜夫人!这是喜脉!”
她自己当时也不知是吓晕了,还是高兴得呆住,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直到她娘扯着她一个劲地嚷着,“莺莺,你听见了吗?大夫刚刚说你有喜了,你这次真是怀上了!看来皇天真是不负苦心人,也没让娘白操这份心,这些日子,给你弄了这么多的补药,还有每个月捐献给庙里的香火钱,这是老天爷都在保佑咱们陆家保佑咱们莺莺呢,对了,回头我还得去还愿!”
说着,她娘居然泪光闪动。
陆家就只有这么一个独女,可他们陆家家大业大,将来这么大的家业,早晚也要找个继承了陆家香火的后辈来继承,所以,她一天天看着自己女儿莺莺平平的肚子,便一日日发愁。
不仅她这个妇人发愁,甚至她那官的夫君,也跟着一起发愁。
不过,现在都不用发愁了!
“你确定真是喜脉?没有搞错?”陆莺莺的娘,再次重复询问。
那老大夫一脸的笃定,“老夫行医也有数十年,这喜脉还是能准确诊断出的!”已有些不太高兴,只是碍于陆府的威仪,所以才没有明显表现出来。
“来人呐,去库房领些银子出来,这位大夫,重重有赏!”遇上这样的大喜事,难免心情畅快喜悦。
送走大夫之后,她娘紧紧拉着莺莺的手,这次的语气,却十分郑重。
“莺莺呀,这个消息,家明还不知道吧?你回来找个机会好好和他说,还有,以前你爹提过的,让你们的第一个孩子,跟着我们陆家的姓氏改姓陆,以后将作为我们陆家家业的继承人!在这一点上面,你回头也和家明好好说说,免得他对爹娘有什么不满,知道吗?”
这突然降临的第一个孩子,陆家自然要作为陆家家来将来的继承人去培养。
“娘,一定要这样吗?”陆莺莺忽然有些无力,因为她知道,这也是陆家不得已而必须为之,但是自己夫君那边,必须多少也是会有些怨言的。
“莺莺,这一切都怪娘,怪娘的肚子不争气,当年生了你之后,身子赢弱,之后虽然好好调理,但大夫依然说我不能再怀孩子,而这么多年过去,果真没有再给你生个弟弟或是妹妹之类的,不然的话,到现在,也不至于委屈了你和家明!”
她娘这样一说,陆莺莺倒是不忍心再听下去,或是拒绝。
“娘,您放心吧,回头我一定好好和家明说。”
所以现在,陆莺莺急着要找沈家明,想见到他的人,就是为了这两件事。
喜讯的忽然到来,让她又喜又忧,此刻的心思,也是复杂难言。
当然,这件喜事,她还没有告诉过府里的任何人,就连她爹那边,她也求了她娘,先不要声张,等她这边一切处理好,征得自己相公的同意,最后再告诉她爹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