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走了之后,市集上面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吗?”安玉龙又漫不经心地问道。
来到这深山中,岁月清苦,但一日复一日的劳作,居然时光也如箭飞逝一般。
阿强似乎想了想,这才回道。
“最近倒是有个大事发生,不过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安玉龙眉头皱了皱,又随口询问,“什么不好的事情?”
阿强本来不想说的,但禁不住安玉龙的再三询问,他以为是这山中的日子苦闷,所以安玉龙这才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便没有隐瞒。
“是邱家,听说邱家的老爷,快要不行了。”
轰轰轰……
好像天雷滚滚,打在安玉龙的头顶之上。
这个突来的消息,震得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邱家,哪个邱家?”
他下意识地摇头,但愿不是他以为的那个邱家。
“还能有哪个邱家,若是其他别的邱家,这消息也不会传得人尽皆知,就是最大最有钱的那家邱家喽!”阿强叹了口气,也为这坏消息感到同情。
侥幸被击破,安玉龙这回是彻底焦灼了起来。
“那邱老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得了什么重疾吗?”
阿强点点头,“可不是?听说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无药可医了,邱家已经寻访了很多的名医,都束手无策,你说那邱老爷,这辈子挣下了那么大的产业,那邱家有钱吧,可再有钱,也挽不回他的一条命。啧啧,真是可惜呢。”
如果邱老爷,真的得了重疾,那个人该有多伤心难过?
安玉龙已经不敢再往下深想,可惜自己现在还在深山之中,他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直接飞去邱家。
可他在这里,还要多呆上几日,最后的收尾,他必须得做好。
“阿强,你回去之后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邱家那边……我的意思是,要是邱家再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比如邱老爷的病情,有进一步的恶化什么的……你能不能叫人给我捎个信过来?”
虽然这个要求,实在是太麻烦阿强。
可除了拜托阿强以外,他实在是找不到其他可以信任,可以托负的人。
“安玉龙,你……你怎么对邱家的事,这么关心?你和邱家,也有什么关系吗?”
阿强疑惑地盯着安玉龙,怎么看,这小子都不像是能和邱家扯上关系的人。
可是谁又知道呢,命运总是这样出奇不意。
就像安玉龙和刘家的关系一样,如果阿强只是在哪个街角的角落,看见过安玉龙一眼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把这样一个乡下小子,和刘家联系起来,和刘家的二少夫人联系起来。
安玉龙赶紧摇头,“不,你想多了,我只是关注而已。”
面对安玉龙敷衍般的解释,阿强自然是不信的。
“你要是不说实话,这事,我可替你办不了。”
阿强故意激他,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关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哎,其实真没有什么,就是……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再告诉别人,这是我的秘密。”
面对阿强的再三追问,安玉龙情急之下,只得神神秘秘地扯了个谎。
“其实我和邱家有些私怨,但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就连我的妹妹,她也不知情,所以,你回去之后不要多嘴巴到处乱说,不然的话,我会有灾祸的。”
看安玉龙的确是紧张邱家的事,阿强也得相信了他的谎话。
“行,那我回去之后,会帮你留意邱家的事情,不过你在这里,也要安心,把这最后几天的收尾做好。”
短暂的交谈之后,他们就在山里分开。
阿强押着一车的茶叶,还要回去茶铺里面交差。
又过了三日,安玉龙仍旧在地里正干着活,突然有人找他,那人还是从外面来的。
最后询问,才知道这个人正是阿强派来给安玉龙捎信的。
阿强带来的信件上面,是关于邱家老爷的消息。
邱家老爷过世了,就在今日!
安玉龙虽然早知道了邱老爷病重的消息,可是这才几日,等不到他从这里回去,邱家老爷居然就过世了!他反应过来,直接一把扔掉了自己手里头的锄头,然后就从茶田里跑了起来。
这中途,他脚上的鞋都歪掉了,他都没有精力去顾得上扯起来。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必须要去邱家,要去看看她。
失去至亲的她,现在一定是伤心的,是脆弱无助的。
来的时候,是阿强送他来的,两个人一起结伴前行,乘坐的马车。
可这会儿他要回去,没有马车,他只能用双脚不停地跑。
邱府门口,已经挂起了白布,还未靠近,已经洋溢着一种浓浓的哀伤。
此时,府门大开。
进进出出的宾客不少,很多都是邱老爷生前的一些好友,以及住在这附近有些交情的亲朋好友等等过来吊唁。
安玉龙低着头,跟着人群直接混了进去。
府里已经搭建起了灵堂,在灵堂里,安玉龙远远地看见了一身白色孝衣的邱小姐。
这个时候的她,已经不是什么下凡的仙女,而是像一朵即将调零被风吹雨打过的梨花。
她在下人的搀扶下,跪在了地上。
双眼肿得跟桃子一样,不知道已经哭了多久,看着真让人心疼。
藏在袖子下的双手,紧了又紧。
安玉龙想上前去安抚她几句,可是现在的他,凭什么资格,又凭什么身份上前去呢。
进来的亲朋好友们,上前去邱老爷的棺木前行礼叩拜,一波接着一波。
进进出出,来来去去的人不少。
安玉龙站在原地,却一直没动,目光直直地望着某一处。
邱府里因为要办这样的丧事,乱糟糟的,因此也没有人注意到安玉龙这个陌生人的存在。
祭拜的客人逐渐远去,闹哄哄哭声不断的灵堂,也渐渐地消停了下来。
但整个过程里,邱小仪只是一身白老衣,呆呆地,傻傻地跪在灵堂前,一直在低低地哭泣,最疼她的爹爹已经去了!
安玉龙一身粗布衣裳,和这邱府里的小厮打扮也是差不多的。
既然没人注意到他,他便垂头在灵堂的暗处躲了起来。
明明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要是被发现的话,会被邱家的家丁抓起来棒打一顿,再赶出去,可是现在,他顾不了这么多。
他不愿意离开,他实在是担心邱小姐。
“哎哟!”
头戴白花的沈笑,疲累地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老腰。
亲朋好友已经散尽,身为邱老爷的侧室,她也就不必再在人前装夫妻恩爱情深,很快拉上了脸来。
“娘,您累了吧,要是累了,我扶您先回房。”
这时邱家的少爷,也正是这个侧室和邱老爷生的儿子邱河,走了过来,伸手扶住了自己的亲娘。
“小贞那丫头呢?”
沈笑往灵堂四处看了看,居然没有发现自己的亲闺女,也就是邱家小姐邱小贞的身影。
“小贞她……”
只见邱河压低了声音回道,“小贞怕是不喜欢灵堂这里,已经提前走了。”
“这丫头,真是不像话!”
沈笑斥责了一句,想起这里还是灵堂,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但无论如何,她决定得再找个机会,好好教导一下这个任性的闺女。
在私下里,这丫头怎么玩闹,她这个当娘的,都不会管。
可是现在这么大的事,府里来了那么多的客人,这丫头也不知道在灵堂里老老实实地呆着,装装孝道,也是好的。
“是,这一回小贞的确是有些不像话,娘,您也别生气,回头我见了小贞,一定会好好数落她一顿的。”邱河亲手扶了自己的娘亲,退出了灵堂 。
他们母子一走,属于他们那边的下人,也跟着相继离开。
于是偌大的灵堂,便只剩下了邱小仪,以及贴身服侍她的一个婢女。
婢女望着那一行人远走的背影,有些愤愤不平。
“小姐,凭什么呀,凭什么他们可以离开灵堂,凭什么他们不留下来在这里替老爷守灵?少爷也是老爷亲生的儿子,还有三小姐,那也是老爷亲生的闺女!”
原来,连身边的婢女,都已经看不下去。
邱小仪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婢女的话,也不知道她听了进去没有,总之,她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小姐,就是性子太弱,才会这样被人欺负!”婢女又小声地念叨了一句,终究是心疼自己服侍的小主子,赶紧跑了两步,去找来一个小的圆形的蒲团,将那个蒲团试图想要垫在自己小主子的膝下。
“小姐,您快动一动,不然的话,要跪一夜,您这膝盖,怎么受得了?”
可邱小仪居然无动于衷,婢女最后没有办法,只得试图去挪动小主子。
安玉龙远远地看见这一幕,心疼得不行,恨不得冲出来抱起那人。
好在婢女也很坚持,更聪明,终于让邱小仪挪动到了蒲团上面。
夜色渐深,四周也渐渐地冷下来。
灵堂的门大开着,从外面不时灌进来一些冷风,吹得灵堂里的帘子,滋滋作响。
婢女脸色白了一圈,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在灵堂里守夜,说不害怕,那绝对是假的。
可她也很冷,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姐,火盆里的火纸,烧得差不多了,火光跳跃,映着小姐惨白的脸。
“小姐,老爷已经走了,您也要节哀顺便!”
跪在地上的邱小仪,还是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