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波人搜寻了几日,却一无所获。
陆湛没等到卫蘅的下落,却等来了采桑的消息。
原来采桑赎身出府后,便匆匆嫁给了一名外地客商,不久后跟他去了宁安,谁想那客商家中原有妻妾,娶采桑只是两头做大而已。采桑如何肯受这等窝囊气,日日在那客商跟前啼哭诉苦,那客商正贪恋采桑年轻美貌,终究依了她回转上京,依旧单门独户地自在过活。她回来不过几日,便落在国公府的探子眼中。
听到寻着了采桑的下落,陆湛眼中暴戾之色一闪而过。他自边城归来,惊变连连,尚未空出手来收拾那些兴风作浪之人,如今撞回到他手中,便让他们尝尝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好滋味。
采桑被反捆了双臂扔到陆湛脚下时,一脸惊惧,她挣扎起身,跪坐在地上,高声哭闹不休:“我已然赎身嫁人,你们怎么能随意抓良家妇人?”
捧雪嗤笑一声,把一张白纸摔在她面前,采桑低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卖身契,红的刺眼的手印旁赫然是她丈夫的亲手签名。一百两,只一百两那个贱男人居然就把自己卖了!契书上那“生死难测,各安天命”八个字像一根麻绳勒住了采桑的喉咙,让她只发出几声嘶哑的呜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陆湛冷冷看着她:“把你做的好事说说罢。”
采桑目光闪烁,嗫嚅道:“我不懂三爷的意思。”
陆湛懒得跟她兜圈子:“你是怎么知道我跟少夫人之间的争吵时说的那些话?又把话传给了谁?”
采桑脑子嗡的一声:“原来是这事发了,怎么就查到自己头上了?”她咬了咬牙,连连磕头辩解:“三爷明鉴,这不关我的事。我是三少夫人跟前的人,怎么能做这等背主的事,肯定是有人见我已经出了府,把这黑锅扣在我身上让我担承。”
陆湛歪了身子,冷笑道:“说得好,你是三少夫人房中的人,竟然做出这种勾当,真是死不足惜。”
采桑听到这冷酷无情的一席话,吓得魂飞魄散,哭啼啼叫起冤枉来。
陆湛摆了摆手,一个人被从屏风后推搡出来,跌跌撞撞行了几步,便跌倒在冰冷的地砖上。
采桑呆了呆,眼前这人蓬头垢面,衣裙更是污秽不堪,却是何人?
陆湛玩味地看了看采桑:“竟然认不出了?”
转头向捧雪示了示意,捧雪走过去,扭住那女子的胳膊往后一扯,让她仰起头来,遮住脸面的乱发也随之散落开来。采桑眨了眨呀,差点尖叫出声,竟然是静姨娘!
记忆中的静姨娘美艳妖娆,气势咄咄。可眼前这个女人,苍白憔悴,目光呆滞,萎靡不振,哪有往日里半分的形容?
陆湛唇角一勾:“裴氏,把你原先回老夫人的话再说一遍。”
静姨娘被关了这几个月,那点子傲气跟心性早被消磨的干干净净,连一头发丝儿都不曾剩下。如今见陆湛归来,只盼他念在孩子的情分上饶自己一回,遂也不敢再狡辩,竹筒倒豆子稀里哗啦把算计卫蘅的前情后果细说了一遍。
说完后,连连对陆湛磕头,呜呜咽咽哭道:“三爷,妾错了,妾真得知道错了。只求您看在哥儿的份上,饶我这一回,我再不敢了。”
陆湛也不理她,冷笑地问采桑:“人证有了,你还敢说跟你没有干系?”
采桑咬牙道:“我跟静姨娘素来不亲近,怎么会跟她说这等事,必定是我不小心得罪了她,这会子拿我做替罪羊。”
静姨娘气得浑身发抖,嘶声道:“我也纳闷,为什么你偏偏会告诉我,莫不是借刀杀人?你说我诬陷你,采桑,你耳朵上的这对红宝石耳坠子是谁送的?到了这地步,你还想抵赖?”
捧雪上前几步,把那对红宝石耳坠扯下来捧给了陆湛。陆湛接在手中瞟了一眼:“物证也有了,你怎么说?”
采桑心里追悔莫及,早该把这首饰变卖了,偏偏爱这式样别致,一时侥幸就留下了,这会子倒给人做了把柄。
她心知如果承认了这事,只怕自己不能活着走出这国公府,因此牙关紧咬,拒不开口。
陆湛呵呵长笑,笑声里带了些嗜血的残酷,他眼角一缩,慢悠悠道:“你既然不肯招,我不介意把刑部大牢中逼供的手段用一用。那些亡命之徒都扛不住的,我倒要瞧瞧你能硬到几时?”
采桑闻言,几乎吓破了胆,她浑身颤抖,瘫软在地,只是嘴唇抖地跟筛糠似的,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捧雪拍了拍手,门外进来两个黑衣人,手中提着诸般刑具,哐啷啷往采桑跟前一扔,然后解开采桑双臂上的绳子,把她按坐在一把椅子上。
采桑疯狂挣扎,手臂疼痛难忍,整个人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喉咙里发出含糊破碎的的哭叫。她虽是婢子出身,可在国公府中并没吃过什么苦,虽然不是锦衣玉食,可比起小门小户的闺女们还要娇贵些。如今见了这阵势,简直都要吓疯了。
一个黑衣人硬生生拗过她的手腕,死死按住她的拇指,采桑疼得惨呼一声,额头上全是冷汗,眼睁睁又看着另一个黑衣人拈着一支锋利的竹签步步逼近,将竹签子尖端顶在自己大拇指指缝上,往里一按,钻心透骨的疼痛让采桑浑身痉挛,她凄声惨叫,几欲疼晕过去。
陆湛施施然走到她跟前,用竹签子挑起她的下巴,眼中的冷光比那竹签还要渗人几分:“你猜猜,把你这十根手指一根根剁下来滋味如何?”说罢,慢条斯理的从袖中抽出一柄匕首,匕首出鞘,精光四射。陆湛用手指弹了弹锋刃,忽而对采桑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微笑:“这么硬骨头的女子倒是不多见,只是不知道你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削下去,你能撑几天?”
狰狞的杀意扑面而至,采桑心胆俱裂,再也忍耐不住,哭得涕泗交加,连声哀求道:“三爷饶命,饶命,我说,我全说。”
兰姨娘自从在兰藻院卫蘅门前见了陆湛一面,便再没见到过他。后院中风平浪静,然而兰姨娘每每想起陆湛的那句后院之中,还是你行事最为周全的话便觉心惊肉跳,还有那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也让她忐忑不安。这一日她坐在窗前刺绣,无端端心绪不宁,索性把绣花绷子抛到一边。
浣纱见她眉头紧锁,对着窗外怔怔发呆,小心翼翼陪笑道:“姨娘可是做活做得烦了,不如出去走走?”
兰姨娘尚未开口,就瞥见陆湛身边的捧雪拐过影壁来,急忙站起身,叫丫头挑帘子。捧雪规规矩矩站在门外往里传话,说三爷请姨娘去一趟,有要事商议。
兰姨娘又惊又喜,喜的是陆湛忽然派人来请自己,惊的是这要事却是何事?
她有意让捧雪稍待片刻,自己梳洗打扮一番。谁知捧雪轻笑了一声:“姨娘别费事了,就是咱们后院里的事,并没旁人,三爷等得急,姨娘快着些罢。”转过眼审视了一下她屋里的几个丫头,别过脸笑道:“浣纱姐姐跟着伺候就成。”
兰姨娘不敢再耽搁,一行三人来到陆湛的和气堂。
捧雪引着她们迈步进了东厢房,然后反手把房门关上了。
兰姨娘唬了一跳,才要回头斥问,就听见陆湛的声音:“兰氏,你来了。”
兰氏?兰姨娘跟了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听陆湛如此称呼自己,怔了怔,抬起头来看向陆湛。
屋内光线暗淡,她乍从明亮的阳光下走进来,眼睛一时不能适应,略过了片刻,屋内的情形才明晰起来。
陆湛坐在椅子上,穿着件黑色长衣,俊朗的面容被衬得有种不正常的白皙,只是他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可无端端就让人不寒而栗。捧雪已走到他身后,低眉敛目,不动不言。
然而,地上跪着的那两个女人-----
兰映月蓦地张大了眼睛,差点叫出声来。
左边蓬头垢面的是静姨娘,只见她咬牙切齿地怒视着自己,恶狠狠的仿佛要活吃了自己一样。
右边的-----,发髻凌乱,面色惨白,委顿不起的,竟然是采桑!
采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