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生死事,两茫茫
流霞举2019-05-28 20:203,166

  那两贼人亡命般跑下断崖,冲着那边还在混战的同伴高声呼喝:“大当家,风紧,扯呼—-”。

  且说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交手几个回合后,李江便断定这几个对手都非等闲之辈,速战速决的计划彻底无望。眼看久战不下,又损失了几个弟兄,难免心中更加焦躁,他忽然想起那个侍卫说那骑马的贵公子乃是当今魏王,不由得心中嗖嗖冒凉气。本想劫掠个富商而已,谁知阴错阳差碰到这群人,若真是魏王,只怕自己这拨子人死无葬身之地了,想到此处,李江只觉背上冷汗淋漓,湿透重衣,更无恋战之心,哪还顾得上金银箱笼那些劳什子。这会子忽听手下喊了这快撤的黑话,更是张皇,嘬唇打了个呼哨,踅身便跑。

  其余山贼听见大当家的招呼,也收了拳脚兵刃,往旁边树林中奔散。魏王的侍卫岂肯干休,擒贼先擒王,他们认准了那个打呼哨的蒙面头子,紧追不舍。

  李江慌不择路拼命奔逃,后面那几个侍卫却是越逼越近,他忽然绝望地发现,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几个手下或跑散,或被杀,只余下自己孤身一人。

  密林深处,昏暗的光影中,李江背靠半搂粗一棵大树,面色灰败,他紧紧攥着手中钢刀,喘息之声越发急促。

  那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将他拦住,其中一个侍卫给同伴递话道:“要活口。”另一个点头称好。两人一起攻了上来,李江牙关紧咬,把钢刀舞的密不透风。一个侍卫冷笑道:“死到临头,尚困兽犹斗,真是可笑。”出手更加狠辣,长剑斜挑,从李江手腕上划过,李江手中钢刀再也拿捏不得,咣当一声,掉在当地,他脸色惨白,左手按住了右手手腕,鲜血从指缝中淋漓而下。

  那侍卫长剑抵在他心脏之上,另一个出手如电,上前卸了他的双臂关节。

  李江面如死灰,额头上全是冷汗,他情知这此次在劫难逃,如果被活捉了去,还不知晓要受怎样的折磨拷打。想自己纵横江湖已久,今天却阴错阳差招惹了魏王,栽在此处,真是天要亡他!想到此处,李江心一横,突然合身向前一扑。那持剑护卫猝不及防,撤剑不能,长剑刺入李江身体,直直透胸而过。

  不远处,密密一丛灌木之后,周老爹屏气凝神,小心翼翼隐了身形,透过灌木枝叶间的缝隙全神贯注地观望。他见了李江自戕的情形,指间扣着的一枚石子便缓缓收了回来,心中暗道:“这李江倒也算条汉子,省了自己动手送他一程了。”

  那护卫抽出长剑,李江一头栽倒在地,眼见是活不成了。另一个弯腰扯下他的蒙面黑巾,审视了一下他的容貌,摇了摇头。另一个看了一眼,也摇了摇头。人已死了,只好带了他的尸首回去复命。

  魏王这边惊魂未定,又见两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的人他也认得,是陆湛身边贴身侍从引泉捧雪。两人滚落马鞍给魏王行礼:“殿下,可曾见我们三爷?”

  魏王神色晦暗难明,并不说话,只指了指断崖方向。

  引泉捧雪不明就里,未免茫然,只是见魏王满面阴云密布,哪里还敢造次,告退后急匆匆奔到断崖之上。

  崖上空空荡荡,除了荒草乱石,引泉捧雪只看到自家三爷单膝跪伏在断崖边,恍如雕像。山风掠过,吹得他紫色袍服猎猎作响。他朝冠早失,玉簪已折,乌黑的长发凌乱蜿蜒,散落肩头,没来由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萧索凄凉之意。

  引泉与捧雪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隐隐不祥之意,不由悚然而惊。

  引泉犹豫片刻,踏前两步,期期艾艾叫道:“三爷。”

  陆湛一动不动。

  两人更是惊惧,奔过去扶住陆湛肩头。

  陆湛仿佛梦游似的抬起头来,黑漆漆的眸子宛如亘古幽深的寒潭,没有一丝光彩和暖意。

  引泉见他脸色惨白如雪,唇角血痕赫然,更是触目惊心,心惊胆战地又唤了一声:“三爷。”

  陆湛闭了闭眼,扶着引泉缓缓站起身来,冰冷的薄唇中只吐出两个字:“回去。”

  卫蘅坠崖的情形魏王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彼时他惊惶非常,之后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绝色美人一转眼香消玉殒,让人徒然叹息,此其一;

  回去后跟靖宁侯侯府如何交代,也着实令人头痛,此其二;

  自己百般筹谋最终却落得竹篮打水,这恼恨之情焉能不生,此其三;

  这回看陆湛的情形,明明对卫蘅极为在意,只怕会因此事记恨自己,这无穷后患也须应付,此其四。

  这伙子拦劫自己的匪徒是单纯的劫匪 ,还是被人收买特意来刺杀自己的呢?此其五也。

  越思越想,魏王脸色便越发难看。

  此时侍卫们把昏倒在草丛中的念珠儿跟木鱼儿救醒,两个丫鬟一头哭一头问:“我们姑娘呢?”

  侍卫们面面相觑,都噤声不答。

  念珠儿扑跪在魏王脚下,涕泗横流:“殿下 ,殿下,我们姑娘呢?”

  魏王阴沉沉看了看这丫头,只见她披头散发,脸上满是泪痕,一双眼睛红红的,哀哀望着自己,更加心烦意乱:“三姑阿被歹徒逼迫,坠崖落水了。”

  念珠儿跟木鱼儿听了,更是放声嚎啕。木鱼儿边哭边求道:“殿下,求您快派人去江里搜寻搜寻,说不定还能救我们姑娘一命。”

  魏王本来认定卫蘅一个弱不禁风的姑娘掉进江水之中,必死无疑。可这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得,犹疑了一下,吩咐身旁侍卫道:“你立刻骑快马回京调派船只人手,沿河搜寻,活要见人······”噎了噎,生生把那半句“死要见尸”咽了回去。

  侍卫领命而去。

  魏王一行人略收拾了一下马车马匹,并两个被活捉的受伤匪徒,没精打采准备返程。

  陆湛三人骑马来到魏王身旁,魏王正垂头丧气,他见陆湛笔直地端坐在马鞍上,脸色苍白,毫无表情地死死盯着自己,心里打了个突,勉强开口道:“三姑娘·····”顿了顿,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陆湛的眼珠子仿佛浸在冰雪中的黑曜石,带着沁人骨髓的寒意,就这么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魏王,一字一顿道:“魏王殿下,阿蘅之事,陆某永志不忘。”说完后自顾自打马而去。

  魏王怒不可遏,嘶声道:“陆湛,你----”

  陆湛并不回头,马蹄翻飞处,只余尘土飞扬。

  木鱼儿跟念珠儿缩在一旁,对视一眼,都垂了头不作一声。

  一行人来时春风得意,回去时狼狈不堪。

  魏王先去了靖宁侯府,一进府门,那两个丫头就一路哭哭啼啼奔内院去了。他苦笑一声,也不整理衣冠,由侍卫扶了,来到侯府花厅。

  侯夫人等人得了消息,个个惊惶失措。

  等看到魏王衣衫之上血迹斑斑,一瘸一拐进了花厅时,满屋子鸦雀无声,全然忘记了叙礼。

  侯夫人张大了眼睛,颤巍巍问道:“殿下,到底出了何事,阿蘅真得出了意外不成?”

  魏王面上带了沉痛之色,把经过细细叙说了一遍,贼人之凶悍无比,自己也差点丧命,偏偏脚踝受伤,没能救得了阿蘅。

  何氏在听到卫蘅坠崖时,惨呼一声,身子软软歪倒,昏了过去,丫鬟们手忙脚乱把她抬了下去,又一叠声喊老爷,请大夫,乱成一团。

  侯夫人老泪纵横,一面用帕子拭泪,一面念叨:“阿蘅怎么这么命苦,本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谁知却遇到这些千刀杀的贼寇,害了我的孙女啊·····”。

  魏王沉声道:“我已派人去江边搜寻。或者三姑娘福大命大,最终安然无恙也说不定。老夫人也要保重才是。”

  侯夫人点头道:“那就多承殿下吉言。”又转头呵斥卫栎等人:“你们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快多带些人手,去寻一寻。”

  卫栎卫柏急忙去了。

  侯夫人又擦了擦眼角:“殿下,府里乱得不成样子,我也不多留殿下了。您也受了伤,快回王府找太医医治一下罢,别耽误了。”

  魏王长舒了一口气,总算靖宁侯府识相,没有给自己脸色看,如今得了侯夫人这话,他急忙起身告辞。

  送走了魏王,侯夫人来到卫峻书房,屏退了左右,唤来念珠儿跟木鱼儿,听她们把经过说了一遍。

  听到陆湛忽然追去时,卫峻皱了皱眉:“他没看出什么破绽罢。”

  木鱼儿道:“老爷放心,他没来得及赶过去,眼睁睁瞧着姑娘被逼落断崖,瞧他那情形,倒像是伤心欲绝。”

  侯夫人冷笑道:“伤心欲绝,哼,他早做什么去了。”复怅然道:“谁知道竟走到这一步呢,也不知这会子阿蘅平安否?”

  “说是一旦安置好,就会传消息回来,咱们且安心罢。”

继续阅读:第030章 黯然销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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