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情之所钟,不知所以
流霞举2019-05-28 20:203,149

  邹先生从容不迫,摇了摇手中折扇,脸上现出一个微哂的神情来,淡然道:“依我看,阁主的眼光值得商榷。”

  阁主听了他这话,停了笔,斜斜瞧过来,脸上似笑非笑,语调上昂,“哦”了一声。

  “这位卫三姑娘,虽有几分容貌,只可惜眉平目正,殊无风韵。”他大喇喇坐在那里,完全无视阁主大人眼神中渐露的不悦之色,继续慢条斯理点评道:“年纪已近双十,还嫁过两次,可见不是宜室宜家的良妇。”

  他慢悠悠呷了一口茶,满意地看到一向让人如沐春风的阁主目露凶光,心中窃喜,面上却不露声色,只变本加厉道:“一个娇滴滴的侯府千金罢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被欺负了只会哭天抹泪,几乎可以算是一无是处。说你的眼光有待商榷,说错了不成?”神色虽淡淡的,可话里话外满是对卫蘅的不屑。

  离忧阁主听了这番话,脸色阴沉地都要滴下水来,他衣袖一拂,嗔怒道:“邹先生几时变得这般刻薄?这样好的一个女子,怎会如你所说的这般不堪。”

  邹先生嗤笑道:“好在何处,我却是不知,还请阁主不吝赐教。”

  离忧阁主定定看了他一会,满腔怒气忽然烟消云散,他轻笑一声,叹道:“是我着相了,只被你三言两语便挑动了心绪。”

  “也罢,告诉邹先生也无妨。”

  邹先生睨了他一眼:“你早说这话,我又何必激将。”

  离忧阁主微微一笑,倚窗眺望,满目山岚缥缈,亦如他的心思。

  “很早之前,便听说过这位名满京华的蘅姑娘,除了国色天香的容貌,更是女学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不过也懒得理会,只以为不过是个才貌双全的世家小姐罢了。”

  “前些日子我看到她的手卷《江南小记》,一笔字轻灵飘逸,与闺秀们古板拘谨的小楷大相径庭;小记更是文笔清丽灵动,令读书之人如临其境,端的是锦心绣口。这些倒也罢了,我只想着这位姑娘方当妙龄,便走了这许多的山水行程,该是何等恣意与洒脱,彼时便想见一见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邹先生笑道:“因果因果,原来起因竟在此处。”

  离忧阁主莞尔:“恰逢卫家大公子为了蘅姑娘的事来离忧阁求助。我曾夤夜去靖宁侯府走了一趟。”

  邹先生讶声道:“我竟不知这个,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偷偷摸摸?”话中不掩揶揄之情。

  离忧阁主失笑,却又强辩道:“什么偷偷摸摸,我光明正大看人定价而已。”

  邹先生撇了撇嘴,不以为意:“何时去的?如何接洽的?”

  “七夕之夜,蘅姑娘与她的丫头们在拜牛郎织女。我第一回看到她······”

  离忧阁主忽然顿了口,俊美的面庞上笑意更深,点漆般的眸子中越发潋滟生辉:“若论容貌,也只那句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配得上她。”

  邹先生笑道:“以貌取人乎?”

  离忧阁主摇首道:“我观她举止性情,婉约平和。更叫人钦佩的是她屡经波折,却不曾怨天恨地,亦不曾迁怒于人,更不曾自暴自弃。后来又见了两回,更觉得她冰雪聪明,豁达通透,由是观之,蘅姑娘外柔内刚,性子坚韧而又能不失本心。”

  他默了默,蓦然记起初见时卫蘅回赞他“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不由展眉一笑。

  邹先生笑道:“只三面,你便能看出这么多?”

  “蘅姑娘虽然聪慧,却不是心机深沉之人。”离忧阁主指了指窗外流水:“就如同这山涧清泉,清澈明透;亦或是如春日梨花,只见其花开如雪,烂漫含笑,却能不染纤尘。”

  “既如此,一见钟情了不成?”

  离忧阁主怅然道:“我亦不知我的心思。若说珍之爱之,好像还不是。我只知道看到她便觉的心中欢喜不尽,想着尽我之力给她一个平安喜乐。”

  邹先生抚掌道:“那蘅姑娘秀外慧中,见你事事尽心,体贴周到,想必看出些端倪。只是你一直彬彬有礼,人家自然不能自作多情说些什么,湘竹传来的那些话你可明白人家的言外之意?”

  离忧阁主涩然道:“醉翁之意,我岂不知。她说不做菟丝花攀附于人,亦不愿悲欢喜乐执于他人之手,自然是不会再为男子动情之意。”

  “着啊,你既然明白,以后又当如何?”

  离忧阁主沉默片刻道:“这样的女子,可遇而不可求。”虽未明言自个的心意,语气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邹先生郑重道:“这位蘅姑娘在男女情事上可谓吃尽了苦楚,心防极重。得她喜欢,只怕不易。”

  离忧阁主蹙了蹙眉,道:“我亦明白这个道理。我谨言慎行,对她并未表露一丝心意,只稍加照拂便让她心生疑虑,借人之口让我知难而退。”他望着窗外青山,眼中显出淡淡的失落。

  “不过,”他话锋一转,又道:“蘅姑娘说的明白,她厌恶被人算计,厌恶男子的独断专行,亦厌恶后宅妻妾相争。我对蘅姑娘,本就只想护着她,又怎会算计她、辖制她,至于后院那东西,平白污了人的眼,谁又曾稀罕半分。”

  邹先生笑道:“你这心意自然极好,只是蘅姑娘又怎会知道?”

  离忧阁主怅然无以应。

  邹先生笑吟吟道:“阁主大人,枉自有运筹帷幄之才,只可怜初尝情事,不得其门。何不求我指点一二?”

  离忧阁主哑然失笑,揶揄道:“邹先生真是世外高人,连这种事都精熟于心。”

  “这是不信我的意思。阁主瞧我家夫人如何?”

  “嫂夫人秀外慧中,堪称是先生的贤内助。”

  邹先生折扇一收,笑道:“这种赞誉我且替内子收下。只是你有所不知,当初为了成就这段姻缘,我足足花了三年。”

  “三年?”

  “是啊。”邹先生抚了抚折扇,追忆往昔,摇头叹道:“其中千辛万苦,不足为外人道也,咳咳,简直不堪回首。”

  阁主眼睛一亮,抱拳躬身道:“还请先生教我。”

  邹先生好整以暇坐定了,佯佯吩咐道:“既如此,且给先生我奉茶来。”

  离忧阁主故作恼色:“得寸进尺。”手指一弹,一只紫毫毛笔激射而至,邹先生双指一夹,慢悠悠笑道:“竖子不足为谋。”

  两人相视大笑。

  卫蘅自那夜之后,再未见过离忧阁主。她只在琳琅苑中读书写字,极少出门。有时被墨竹湘竹劝的紧了,也只在附近走走。

  雪竹性子跳脱,极愿到处去逛逛,卫蘅劝道:“咱们有求有人,勉强算是客居。且这离忧阁并非只是普通山庄别院,有无数的机密事不可为外人知道。你若是胡乱行走,冲撞了人家,非但尴尬,更怕的是生出些不好的事。”雪竹想了想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全。我不出去就是了。”

  卫蘅欣慰点头。

  只是雪竹自来不爱做针线,姑娘案头的那些子曰诗云读起来着实乏味无趣。她武功已然恢复,开始时碍着湘竹墨竹,不好意思再琳琅苑中舞枪弄棒。撑了几日,实在忍不得,便觑着那两个小丫鬟不在时练习一下拳脚功夫。

  这一日两个丫头都出去办事,雪竹在院中练剑。她素日惯用的乃是两柄短剑,剑法走得是轻灵飘忽一路。卫蘅隔窗看着,虽是不懂,但见她身子轻盈,如穿花蝴蝶,闪转游走,极是赏心悦目。不由托腮凝想:“杜工部《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中,写到临颍李十二娘剑舞‘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想必是舞蹈与剑术糅合在一起,既有剑术风雷凌厉,又有舞蹈柔美轻盈。只可惜那剑舞失传已久,无复有缘得见。”

  她这里浮想联翩,竟没发觉湘竹与墨竹双双走进院中。

  墨竹一眼瞧见雪竹正在练功,心痒难挠,把手中的物事一把塞进湘竹手中,扬声叫道:“雪竹姐姐,我陪你练一遭。”不待雪竹回应,便从腰中抽出一柄软剑,猱身而上。

  卫蘅唬了一大跳,慌忙走到廊下,才要出声呼唤。湘竹已提着两个竹篮走到她身边,抿嘴笑道:“姑娘放心,她们只是切磋一下,手底下都有分寸。”

  卫蘅回了个勉强的笑,终究不放心,便站在台阶上看她二人练剑,果然都只是点到即止,这才微微吁了一口气,暗道:“没想到墨竹看着终日笑眯眯的,居然身手不凡。”她睨了笑嘻嘻站在自己身边的湘竹一眼,又心道:“这个丫头别看着身材纤弱,只怕身手也不是寻常的。这离忧阁果然不凡,连丫鬟都能如此,那位阁主的武功心智,只怕唯有用深不可测来形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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