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谢昉就来到洞庭湖边接谢昭回府。
他来得太早，谢昭与卫蘅还未用完早饭。
谢昉也不拿自个儿当外人，捧了茶坐在一旁，耐心等候。他瞧着自家兄长眉梢眼角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越发神采飞扬。那位崔姑娘多吃了几筷子笋芽儿，兄长便亲自动手，体贴地把那碟子换到离她最近的地方。谢昉心中暗笑：“都说有情人饮水饱，若能对着这位姑娘，大哥就算是三天不吃饭想必也觉不着饿罢。”
一时收拾完毕，谢昭便要下船登岸，卫蘅起身送他。谢昭旁若无人地帮她扶了扶鬓边玉燕钗，低低在她耳边说了句：“且安心等我归来。”围观闲人众多，卫蘅颇有些不自在，红晕了双颊，微微点了点头。
雪竹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什么时候，谢公子跟自己姑娘居然到了这地步？简直不能相信！
那边谢氏兄弟已走得踪影不见，雪竹还在瞠目结舌的状态下回不过神来。她脚底跟没了根似的，稀里糊涂跟在卫蘅身后回了舱房，傻傻地站在一旁。
湘竹送上茶，笑道：“姑娘今儿怎么打算的？”
“连着玩了两日，我也有些乏了，今日就在船上消遣一日罢。”
墨竹捧了个笸箩进来，跟湘竹自去做些女孩儿家的闺房针线活计；雪竹在女红上一窍不通，一向不理会这个；卫蘅则取了本书坐在窗前翻看。
明亮的阳光洒进舱内，舱内一片安静，空气中浮动着女孩儿们用的胭脂水粉的淡淡香气。
雪竹不错眼儿地盯着自家姑娘，看她虽是捧着书，眼珠子却凝视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她居然纹丝未动，整个人都不知神游到何处了去。忽然她睫毛扇了扇，朱唇中露出一线雪白的贝齿，绽放出一个美不胜收的笑容来。谁知这个笑刚收回去，她又幽幽叹了口气，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态。
雪竹啃了啃指尖儿，想：“姑娘这是魔怔了罢。”她心里跟装了二十五只小老鼠似的，百爪挠心，煎熬的很，却偏偏碍着湘竹墨竹，不能开口询问。这一上午，心中反反复复不知转了多少念头。一时默默发呆，一时愁眉苦脸，一时嘿嘿傻笑，手里那条才求湘竹给她绣的帕子都被揉得抽了丝，脸上神色变幻之精彩，连卫蘅偶然见了，都暂时忘了自家的事，歪头打量了她许久。
好容易熬到午膳之后，卫蘅回内舱小憩片刻。雪竹一步不拉，鬼鬼祟祟跟进来，返身掩了门。
卫蘅料定她这急性子的丫头有话要问，不疾不徐走到床边坐了，自己倒杯茶慢慢啜着，看着她关门闭户。
雪竹蹲坐在脚床之上，一脸关切：“姑娘，你跟谢公子好了？”
卫蘅一口茶险些喷出来。这丫头，居然直白成这样？她瞅了一眼雪竹，见她双目炯炯有神望定了自己，一副“姑娘快告诉我啊”的雀跃神情。
卫蘅沉吟了一下，问道：“你觉得谢公子如何？”
雪竹“啊”了一声，想了想之后：“挺好的。”
“哪儿好？”
“长的俊，会弹琴吹笛子，武功好，一肚子心眼儿。”
卫蘅听到最后一句评价，忍了笑，只点点头，示意雪竹继续。
“尤其对姑娘好。我虽然笨些，但也看得出，姑娘跟谢公子一块儿，笑得越来越多，越来越舒心了，跟前阵子出京前的光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卫蘅干咳了一声，飞红了脸。
雪竹看着自己姑娘羞答答的神态，肯定地点了下头：“姑娘，你真的跟谢公子好了。”
卫蘅偏过了头去忍了好一会，才撩起眼皮儿睨了雪竹一眼：“傻丫头，这话只和我说罢了，不许跟别人混说。”
雪竹嘟囔道：“姑娘当我真傻呢，我就是怕姑娘吃了亏。”眼珠子一转，又笑道：“不过我看谢公子的行事儿，把姑娘捧在手心里还怕硌着您，跟那个陆湛一点儿都不一样。”
“你不怕我吃亏了？”
“这还没到锦城呢，姑娘且把谢公子里里外外的脾气儿性格儿摸清了，再定主意不迟。”
卫蘅哭笑不得，却也对雪竹刮目相看。这丫头素日里大大咧咧的，这句话倒说得有几分道理。
主仆二人有了默契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