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百般算计却成空
流霞举2019-05-28 20:215,331

  谢昭拂袖而去,谢彦铁青了脸,怒不可遏!他在谢家积威已久,可说是无人敢拂逆他的心意,谁知今日被大儿子当面毫不留情地指斥,颜面无存,偏偏自己拿捏不住他。谢彦的心里跟浇了滚油似的,热辣辣怒意难消。他喝了一口茶,欲压一压烦闷之气,入口却是冰凉,遂狠狠把茶杯砸在地板上,“咣啷”一声,白色碎片四处飞溅。

  砸了杯子,还是不能解气。谢彦疲惫地背靠在椅子上,强迫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帘子一挑,有人走了进来。

  谢彦瞥了一眼,是自己的五子谢昀。

  “有事?”谢彦脸色虽然还是不怎么好,神情却平静的多了。

  “方才宁王殿下派人送帖子来,明日邀请父亲与大哥去别院小酌。这是请帖。”

  谢彦阴沉着脸接过来,果然上面写了他父子二人的名字,脸色不由越发难看。宁王早已向自己透露有意为湘宁从谢家择一子为婿的意思,先前几个子弟都在宁王跟前露过面,他却一点回应都没有,想来皆不中意。谢昭恰巧在此时回来,如自己所料入了宁王的眼。可偏偏自己恩威并施也不能让这个儿子乖乖听命。一边是不能也不敢得罪的宁王,一边是跟自己势如水火,不理自己教诲的长子。谢彦只见心力交瘁,进退两难。

  谢昀却佯装没有看到父亲满脸的阴霾,反轻笑道:“大哥得宁王殿下青眼相加,可真是个好消息。”

  这话着实刺耳!

  谢彦的眉头皱得更深:“你大哥已经离开了,明日你陪我过府赴宴罢。”谢昀察言观色,知道此时不宜再多说什么,点头应了,随即告退离开。

  宁王回到谢家别院,便把湘宁唤来。今日见到的谢家长子谢昭,品貌气度都是上上之选;再观他谈吐行事,真是凝金敛玉般的人物。这样的人匹配湘宁绰绰有余,更可以借此将他收于自己麾下,将来必堪大用。

  他见湘宁进来,让她坐了,便笑着问道:“今日在谢府饮宴,你瞧那几个谢家儿郎都如何?”

  湘宁娇嗔道:“父王,我一个女孩儿,理会他们做什么?”声音轻柔羞涩,眼底神色却是冷然。

  “不过是让你略点评下他们的举止行事,你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为父想听你说说罢了。”

  “如此----”湘宁郡主忖了忖:“谢昉人物才华不错,举止虽轻飘些,却也不是毫无城府之人;谢昀,性子太阴沉了些。”说道此处,湘宁皱了皱眉:“虽然是我嫡亲的表哥,却也亲近不起。”

  “谢昭如何?”

  湘宁郡主在岳阳楼铩羽而归,这等丢脸的事她自然不会跟宁王提起,跟着的丫头更不敢多嘴,因此宁王并不知晓她与谢昭之间的过节。湘宁的眼神闪了闪,只淡淡道:“自然也是不差的。”

  “仅此而已?”宁王有些诧异,谢昉谢昀倒罢了,莫非女儿连谢昭都没放入眼中?“我本来想与谢家亲上加亲,你意下如何?”

  宁王一直对湘宁宠爱有加,且这个女儿聪慧决断,某些手段,连她的两个兄长都不及她,故此宁王并不拿她做寻常女孩儿看待,跟她谈及她的婚姻大事也不藏着掖着,反观湘宁亦不忸怩。

  湘宁听了这话,握着手帕的手一紧,谢昭吗?她下意识的立刻摇了摇头。

  “你不愿意?”宁王屈指轻轻叩了叩桌子,语重心长地劝道:“谢家累世清贵世家,且谢彦现在身居湖广承宣布政使,虽不如王府尊贵,也不算辱没了你。何况那谢昭的人物你也看了,极是难得。”

  湘宁郡主僵直了身子,垂首不语,心思却是急转:“看那日的情形,谢昭与崔九之间绝不平常。第一回偶遇,以自己的容貌与尊贵,他都不曾多看一眼;第二回在筵席相见,他也只是以主待客,虽然笑容满面,也不过是礼节性的,全不见一丝殷勤之意。这样的人,嫁过去会如何?”

  宁王见她脸色变幻不定,却并无丝毫喜悦娇羞之态,皱了皱眉道:“罢了,你若真的不愿意,我便把你五姐姐许了他罢。”

  “什么?”湘宁霍的抬起头来。把五姐许给谢昭?那样芝兰玉树般的男子,拱手让与别人-------,不行!湘宁心念一转:“如果自己嫁了谢昭,那个崔九一定会伤心欲绝罢。”她眯了眯眼睛,不无恶毒地想。至于谢昭,以自己的手段,就不信拿捏不住他,单想一想这个人将来会心甘情愿地臣服于自己裙下,放低身段围着自己鞍前马后,湘宁心里蓦然涌上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征服一个出色的男人,很有挑战性,也很有趣味性。

  她眼珠儿一转,走到宁王跟前,奉上一杯茶,半是含羞半是正色对宁王道:“父王乱猜人家的心思,湘宁何时说不听父王的安排来?”

  宁王哈哈大笑。

  第二日,谢彦带着谢昀来到宁王暂住的谢家别院。宁王不见谢昭,遂问谢彦。谢彦勉强陪笑道:“我这儿子,整年地在外打理他名下的生意,极少回家。昨天又接到消息,说生意上出了些岔子,须得马上去处置,故而今日不能前来。”

  这等敷衍之词毫无说服力。宁王听了面沉如水,不再询问,心中着实恼怒,区区一个谢昭,连芝麻大的官职都没有,一介白衣而已,胆敢驳斥宁王府的颜面。

  湘宁郡主正对镜理妆,丫头急匆匆进来把这消息小声回了。湘宁郡主勃然变色,尚未涂抹胭脂的面颊上涌上一片绯红,她咬了咬唇,望着镜中丽人云髻上的琳琅珠玉,抬手都拔了下来,恶狠狠掷在妆台上。

  谢昭,谢昭,竟敢这样欺辱于我!我焉能饶你!美丽的眸子中怒意翻滚,卷起森森的杀机。一旁伺候的丫头偶然从镜中瞧见郡主冷戾的骇人目光,吓得打了个寒噤,手中捧着的巾帕差点掉在地上。

  别院的这场筵席宾主各有心事,不咸不淡地勉强维持到终席。

  谢彦自然看得出宁王的不悦与冷淡,心中懊悔无及。论理但凡是个男人,谁能抵挡住唾手可得的权势、地位、美人的诱惑?本以为把这些送到他鼻子底下,他必定乐意之至,照单全收。一则这儿子实在出色,谢家后继有人;二则可与宁王府联姻;三则他名下的产业,虽无法确切估量,但只怕整个谢家加起来也不如他。他好好的应了,大家皆大欢喜。谁知千盘算,万思量,没料到自己的儿子视名利为无物,还因此得罪了宁王,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转念又恨那逆子,既然不乐意,又何必来插一腿,直接滚蛋不就完了,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单单就为了气自己一回,顺便坑爹一把?

  他一肚子郁闷之气,脸上还得端着得体的微笑在宁王的冷淡中煎熬,时时刻刻如坐针毡!

  一旁的谢昀却是自始至终眉间喜色隐隐,偶然看到宁王的嗔怒之色,眼睛竟然闪闪发亮,显然心情愉悦的很。

  等谢彦告退时,谢昀却留下了,去后面与湘宁郡主说话。

  他进门时,湘宁正坐在窗前,面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见他进来,也不起身,只淡淡叫了声表兄。

  谢昀不以为意,撩起衣袍坐在湘宁对面,打量了一下表妹,道:“你心里不舒服?”虽是问话,实是肯定。

  湘宁冷冷斜睨了他一眼:“你有何事?我头痛,不宜久坐。”

  语气不耐烦,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我大哥已经离开岳阳了。”

  “与我何干?”湘宁眼中掠过一道冷光。

  “昨儿我听他跟父亲说起一个女子,什么自以为是、心胸狭窄、尖酸刻薄,也不知他说得是谁?”谢昀故作纳闷,实则是故意燃起湘宁的怒火。

  这样的不屑之语,任谁听了也受不住,何况湘宁不过是个十五六的少女,从小到大听的全是溢美之词,何曾这样被人评说?她再也保持不住镇定冷淡的姿态,香肩剧烈地抖动着,双瞳中射出凛冽的寒光钉在谢昀脸上,仿佛一条被踩到尾端的毒蛇,高高昂起蛇头,嘶嘶吐出渗人的毒信。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谢昀只觉面颊紧了紧,女子发怒的神情竟如此狰狞可怖!

  本以为接下来是雷霆之怒,谁知湘宁却渐渐平静下来,她直直盯着谢昀,忽然连连冷笑,薄唇轻启,一字一顿吐出三个字来:“你恨他。”

  谢昀被她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心思,眼角一缩,倏而色变。好半晌,他才白着脸咬牙道:“是,我恨他。”

  “哦?为什么?”

  “是他害死我母亲。”

  “他害了姨母?你是如何知道的?你有何证据?”湘宁脸上有惊愕之色,连连追问。

  “七年前,他回了一趟谢家,我母亲便暴病而亡,身边的丫头婆子尽数殉主。连我身边的丫头嬷嬷也全都换了个干净。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我彼时年幼,被父亲花言巧语哄住。去年有一回我去一个山庄打猎,遇到小时候伺候过我的林嬷嬷,她偷偷跟我说起母亲去世时的蹊跷,虽不敢断言,但十之八九便是因为谢昭出手。可谢昭一直远走他乡,我无处下手。而且看他如今的情形,凭我一人之力,根本对付不了他,我只有忍耐。”他顿了顿,挑衅似的看着湘宁:“不知表妹是否也如我一样,忍得下这胸中之气?”

  不理会他的咄咄逼人,湘宁挑了挑秀眉:“如此说你只是猜测,可曾向你父亲求证过?”

  “那个老狐狸的城府比洞庭湖还深三尺,无论我旁敲侧击还是直言询问,他的答案只有一个---我母亲是病卒。”

  “你这样行事,不怕你父亲追究?”

  谢昀挤出一个阴险的笑:“谢昭常年在外,偶遇个土匪水盗也不是不可能。而且---”他故意在此处住了嘴,卖起了关子。

  湘宁冷冷看着他,并不出言催促。

  他自感无趣,转了转手指上玉扳指继续道:“我这长兄据说做生意的手段相当了得,汇通银号就是他的买卖之一。他至今单身一人,如果惨遭不幸,那他手中所有的买卖归谁?父亲虽然伤心,有了那些念想,想必也撑得下去了。”

  这样的无情之语被他轻轻巧巧吐出来,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寒凉。

  湘宁定定看了他许久,吐出一口浊气,淡淡道:“表兄的意思我都知道了。我要好好想一想,表兄请回罢。”

  虽然没有得到湘宁确切的回复,但该说的都说过了,谢昀就不信以湘宁这睚眦必报的性子会放过谢昭,剩下的无需自己再做什么,只要耐心等候消息就是了。

  今日的天色真是出奇的好啊!阴云密布,山雨欲来--------

  狂风,骤雨,花窗上嵌着的琉璃被打得噼啪作响,激起一片片白茫茫的雨雾。

  湘宁郡主坐在窗前矮塌上已经很久了,一动不动。

  室内昏暗,偏又不到掌灯时分,湘宁身上深红色的裙裾如罂粟花瓣散在地砖之上,在幽深的光线中越发沉重,妍丽的面庞带着一种奇异的苍白,嘴唇却红艳如血,乌沉沉的眸子闪烁间,竟无端端带着些肃杀之气。

  她不则声,身边的丫鬟都垂首而立,噤如寒蝉。

  “雨势如何了?”湘宁郡主忽然慢吞吞问了一句。

  一个丫头急忙挑帘子觑了觑,蹲身回道:“比刚刚小了些,还未停。”

  “跟我去前头书房。”湘宁站起身,漠然道。

  丫鬟们唯唯,赶忙取了披风跟雨具,伺候湘宁出门。

  湘宁看了看木屐雨披等物,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只撑着伞便出门了。雨中徐徐而行,跟随的丫头见湘宁郡主长发飘散,发梢处沾了一层雨滴,衣摆裙角也尽被打湿,心中暗暗叫苦,然而偷窥一下她的脸色,冷厉阴沉,着实叫人胆战心惊。她张了张嘴,终究没胆子出声提醒,只能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来到宁王书房,湘宁推门而入。候在门廊下的两个丫头听里面郡主凄声唤了声父王,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立即双双远远退了开去。

  雨下得更急,十月天气,居然有雷声隆隆------

  第二日,宁王召见谢彦,一派言笑晏晏,昨日的不快仿佛尽数被遗忘了一般。谢彦百思不得其解,琢磨不透宁王的心思行事,只好做出受宠若惊的姿态,一举一动更加恭谦。

  宁王只字不提谢昭之事,反而提及过世的李氏,谢彦心中暗暗吃惊,口中期期艾艾,只努力做出些悲戚之色来。宁王温言抚慰了几句,又道:“你重情重义,自然是好的。可也不能就此孤独终老罢,王妃有一族妹,因父母相继离世阻了摽梅之期,年约双十,品貌皆佳,本王有意做个冰人,你意下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谢彦恍然大悟,长子不应,这是要搭上自个了。他心中即使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此时此地也只能顺水推船:“多谢殿下关怀。”

  他应得干脆,宁王心中冷笑,面上却笑得更是和煦,索性趁热打铁,连六礼的日期一并定了。

  尘埃落定,宁王即日便离开了岳阳,返回长沙郡去了。谢彦提溜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回到肚子里。

  谢家诸人知道了谢彦将要再娶李氏女的消息时,个个心中跟燃起了上元节的烟花似的,精彩纷呈。

  谢昭与卫蘅离开了岳阳,继续沿长江逆流而上。十一月初二日夜,荆州,遇袭!

  碧纱橱一旁的小几上安置着一只定窑白釉卧狮香熏炉,湘竹略挽了挽衣袖,掀开盖子,添进去一颗龙眼大的香丸,不一时熏炉中便逸出淡淡的香气,那是属于冬日寒梅的清冷气息。她望了望垂首坐在床边的谢昭,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门帘一挑,雪竹提着一只铜壶轻手轻脚地走进房来,往铜盆中添了些热水,用指尖试了试,才端到碧纱橱边,把手巾绞干了,双手递到谢昭的眼前。

  谢昭抿了唇接过手巾,小心翼翼地拂拭着卫蘅额角上的汗滴。她双目紧闭,昏睡不醒,想是疼得厉害,额上的散发都湿透了,软软地贴在鬓边,越发显得她脸色苍白。谢昭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憔悴的容色,只觉得一颗心又酸又痛,犹如一团火在心底熊熊灼烧,嗓子也变得又干又涩,连声阿蘅都唤不出口。他缓缓伸出左手,温柔地帮她理了理乱发,修长的手指在她的眉心反复流连,只盼能抚平她紧蹙的眉峰。时光却仿佛停顿了一般,自己心爱的姑娘仍旧一动不动,谢昭满含痛楚怜惜的目光从她的脸上逡巡到她的右臂之上时,幽深的眸色变得更加黯然无光。

  他自负谋算周全,且身边随有若干护卫,再加上自己寸步不离卫蘅身侧,当可护她安然无恙。谁料到那晚来偷袭的贼人之中竟带有一只火铳。朝廷本有法度,上京除神策军配备火铳外,余等地方及百姓皆不许持有此物,违者以谋逆论处,故而他千算万算,竟没想到自己会栽在火铳之上。

继续阅读:第058章 拼今生,为伊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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