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手机,燕清婉陷入了沉思。即便今天叶子不打电话来,她也知道自己不得不回去了,因为京城有件大事,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她已参与进去,便注定脱不开身了。
虽然很舍不得离开母亲,但成大事者,从来忌讳情长。
她是一个果决的人,所以没再拖延,又过了几日便跟母亲说了学校有事必须回去,然后订了的机票。母亲也有些不舍,却也没有多加挽留。
母亲给她收拾了很多东西,什么话梅啊果脯啊蜜饯啊,都是她平日里喜欢的甜食糕点,整整装了两大包。
机场,清婉从母亲手里接过东西,细密的汗珠布满了那张明艳依旧的脸,她替母亲理了理稍有些凌乱的头发。
“妈,你的脸怎么这么白?没什么血色了都,不会生病了吧?要不我不走了?”
“你这孩子,怎么整天咒你妈啊!”她妈嗔道,“什么没血色啊!你妈这是保养得好,脸白!快点儿进去吧,别磨蹭了。”
“真没事儿?”她还有些不放心。
“没事儿没事儿!我女儿这真是长大了,都知道心疼她妈了。好了,快点儿进去吧,一会儿没时间了。妈没事儿,就是热得,歇会儿就好。”妇人说着,拿手在脸边忽闪了几下。
“嗯,那好我走了,你注意身体。”
清婉拿着行李进了候机厅,妇人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风韵不减的脸上露出一抹平静安稳的笑容。
下午,首都国际机场。
人来人往,叶子隔了老远就在喊她的名字。
她不慌不忙地走过去,跟来人微笑。岑夏很亲切地上前拥抱清婉一下,白嵩启带着席萌萌在一旁笑意满满,叶子一巴掌拍在她身上,说“燕清婉你个没良心的这么久才回来”,顺手分担了下她手上的行李。
清婉有些恍惚,竟然没看见阮逸尘。
饶是白嵩启看得仔细,见她这样,便说了句:“我们可得快点儿,要不然赶不上晚饭了,逸尘那边儿估计都等急了。”
听到此,燕清婉感觉自己心里某处结才算解开了。可下一秒,她就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不正常了。
白嵩启带着她们到了香山脚下,面前是一幢别墅。两米多高的围墙上缠满了青藤类植物,看着清爽得很,同时也将里面的一切光景都阻隔在了墙外。
离大门还有十几步,有人已经很殷勤的开了门守在旁边。
白嵩启冲那人点点头,便直接开车进了别墅。
清婉透过车窗玻璃看了几眼,果然别有洞天。树木落错,甬道通幽,假山迭翠,水声潺潺,花意深深,鸟语嗔嗔。
这是一家私人会所,她看了看叶子。
想起以前叶子跟自己讲过的,说她们新闻系曾做过一个针对于此的调查:北京各种私人会所多大约有4000余家。按种类分,有养生会所,健身修闲会所,文化娱乐会所和聚会餐饮会所等。会所大部分采取会员制,只有具有一定的身份,缴纳一定数额的会费才能成为该会所的会员,享受该会所提供的服务。北京市内的私人会所定位也各有不同,有的会所公开挂牌,对外营业,像“俏江南”老板在京开的着名的“兰会所”就属此类。
但市面上更多的是既不挂牌也不署名的“私密”会所。这些高档私人会所的服务宗旨就是“只为一小撮人服务”。 因为其定位就是为少数人服务,为精英服务;因此所提供的服务亦是高、精。这本身就决定了会所的规模不可能为普通大众服务。而且,由于会所收费昂贵,普通消费者根本无法接受。纵如此,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成为这类会所会员的,仅仅有钱还不够,必须通过资格审查才可以。据说曾有一名不锈钢商人,带着30万元会费要求入会,经过审查,发现该商人并不是“名人”,而是想通过会所认识一些“名人”做生意,最后会所拒绝了商人的入会要求。
另外,这些高档私人会所为客人提供优雅的环境和优质、周到的服务,其收费也绝对是不菲的。叶子说她记得在丰台南苑附近一家私人会所,作一次中医保健按摩,要2000元,吃一顿饭,人均最少3000元。那家会所的中医按摩师,原是山西一家中医院的骨科大夫,从事中医按摩十几年。后来被会所以每月万余元的高薪挖来。由于按摩师手法高明,故很多客人慕名前来,给会所招揽了众多生意自不在话下。会所就餐,一般都是按人头收费,酒水另算。当年有会所老板为提高知名度,曾坦言他们所使用的厨具,全部由法国进口。且客人所食用的蔬菜、海鲜、肉、蛋等,都是当天采购的,绝不隔夜存放。就连免费向客人提供茶水,所泡的茶叶都是800元一斤的龙井。
雅致奢华,令人咋舌。
刚下了车,便见一个女人风风火火地迎了出来。
“哟,嵩启,怎么才来?这么久不见都想你了。”
那女人走到他们面前,笑意不减。
白嵩启也笑笑,叫了声“乔姨”,然后看了女人一下,故意有些惊讶地说“哎呀这才几天没见啊!乔姨倒是越来越显年轻了!”
燕清婉有点儿懵,心说这什么叫法啊?这女人也就大他个十来岁,怎么叫“姨”啊?这搁哪儿算的啊?他妈的干姊妹儿?
女人四十开外的年纪,长相一般却是带着一股彪悍的味道,保养的倒是可以,很有气场。闻言,佯作生气:“你这是损我呢!”。
白嵩启说哪儿能啊,我这是说实话您今年二十明年十八。
对方听罢笑得更甚,一边跟白嵩启寒暄,一边打量起四个女孩子来。
目光移至清婉身上时,她很大方的冲女人点头笑了笑。
女人也是回之一笑。
“哎哟!瞧我,光顾着说话了,逸尘他们在里面可要等烦了,快进去吧!”说着,将众人让至屋内。
清婉跟着他们往里走,不禁有些纳闷,暗说这女人是谁?朝廷里没听说哪个乔家有这么一姨啊!她对阮逸尘和白嵩启都直呼其名,莫非沾亲?
进了正厅,眼前蓦地一亮。里面的家具全部是红木仿明清古典式家具,墙壁上悬挂的字画也都是出自名家之手。最显眼的莫过于厅里那面装饰墙,说那是墙,不若说那是整整一面墙大小的鱼缸。火红眼里的金鱼在里面恣意悠游,与屋内摆设相映成画。
虽然装潢尽显热闹,但整幢小楼都很安静。这倒也寻常,因为几乎所有的私人会所,都强调私密性。为了给会员等客人创造一个私密环境,会所一般不会同时接待两拨客人的。虽然这里面积很大,约有800多平方米,会议室、休息室、餐厅、中医按摩室、棋牌室等应该都是俱全的。但即使这里只有一个客人,会所也不会再接待其它人了。
女人把他们领到了二楼,说要去厨房安排饭菜便下楼了,燕清婉暗想这女人刚才说的是他们?那里面还有谁?转念一寻思呼朋唤友倒也是阮逸尘的作风,估计又是他们一起玩儿的那堆货。
白嵩启推门进去,她们四个跟在后面,出奇的是里面很安静。燕清婉不禁纳罕,等到都进去了才看真切。
这是一间很大的休闲室,里面摆设也是中西结合。这一边是欧式家具,那一处却是民族风格。虽如此,却又有说不出的得体来。
阮逸尘席地坐在靠里的一个朱木桌旁正跟人下象棋,旁边一个美女挨着他坐着,不时地用牙签儿戳了切成块儿的冰镇西瓜往他嘴里送,好不安逸。对面一个男人专注的看着棋盘局势,手里把玩着棋子。
因为隔得远些,又是背对着他们坐着的,所以清婉一时也没看清正跟阮逸尘对弈的男人长什么样子。
白嵩启进门叫了声“逸尘”,便到中间的真皮沙发坐下了,叶子几人也相继落座。
清婉自打坐那儿心中就开始琢磨:刚才那女人到底是谁?看这谱儿的阮逸尘和白嵩启都要买她面子,可到底是什么来路?不出意外,她应该就是这家会所的老板了,这种会所针对的圈子很狭隘,所以这女人八成也是阮逸尘他们圈儿里的人。可这个乔姨,看着挺有一套的,倒是不像这些世家子女的矜贵。那她?难道……
是她?
燕清婉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说起来这个人也算得上传奇,她跟娱乐圈儿那位不可说娘娘当年那些可说不可说的事儿,到现在可还是坊间猛料呢!清婉想起白嵩启叫的是“乔姨”,左右一合计,暗说没错,就是她无疑了。
那么这女人到底是何许人也呢?这位啊在外头可说是大名鼎鼎,人说她是京城里的“第一社交名媛”,其实也就半真半假,幌子而已。这女人八面玲珑,是个左右逢源的主儿,江湖人称“乔姨娘”。为什么这么叫呢?因为据传她是白嵩启叔叔养的外宅。白嵩启的爷爷曾有数次婚姻经历,故而子女众多,也因此,白家的势力在朝堂上一直屹立不倒。他那位叔叔是晚清名臣的后世外孙,出身名门,韵事颇多。正室夫人是当年号称“京城第一美女”的文工团女兵,但因正室只生了个女儿,这位白爷不甘心,所以外头也藏着好几房娇娘。乔姨娘按说漂亮都算不上,却一直得宠,只因她给白家这一支生了个儿子。母凭子贵,又加上手段了得,故而出尽风头。
燕清婉暗道是了,传说乔姨娘是交游广阔,是京城高档会所的投资人,而且因为她是白嵩启叔叔的女人,所以叫声“姨”也是正常的。又想起有专家教授说什么,私人会所无照经营监管空白,收取高额会费涉嫌非法集资应依法查处之类的言论。她不禁觉得好笑,敢在京城开这类场所的,不是上头的人,就是上头有人,最不济也是把上头人伺候美了的。查处?简直笑话。要说查处“夜未央”最该被查了,可只要不是触犯了朝廷里的众怒,谁会干这前途堪忧的买卖?
阮逸尘身边的美女穿了一身粉红裙子,看着倒是惹眼儿,听见这边响动,美女不禁瞄了几眼,倒是阮逸尘两个仍专心下棋,连看都不看。可任是那位惹眼儿也不如今天的燕清婉抢风头。清婉今儿个穿了件儿大红团绣牡丹花的短旗袍,头上看似随意的挽了个髻别了根儿桃木簪子,说不出的风致袭人。
叶子看见那边美女往这儿瞟,也回望过去,她眼尖,大约摸看见那位美女的模样,一下子愣住了。美女见叶子盯着自己看,貌似有些生气,竟白了她一眼,然后又接着跟阮逸尘装贤淑去了。叶子一看,说了声“操”。
清婉看看她,问道:“你又抽什么风?”
叶子小声说:“燕清婉,姐发现一个问题,很严重!”
清婉问什么问题,叶子故意卖关子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过了会儿,阮逸尘那局棋终于下完,厮杀了一下午,还是平手。阮逸尘甩开美女的胳膊起身,走过来坐下。
美女随即也走过来,八爪鱼一般挽着阮逸尘坐下。阮逸尘说这是安雅若,就没再介绍什么。他嘴角带笑,目光却停留在清婉身上。席萌萌岑夏她们闻言一看美女相貌,几乎跟清婉同时刻傻了。
那女子,长得太像燕清婉了。不能说一个模子立刻出来的,但是那眉那眼儿,你只要一看,就会觉得那简直就是燕清婉的复制体,别无二致。可这也只是从长相上来说,如果你细辨,还是有差别的。燕清婉美,但美得有特色,她给人的感觉是很迷离很纯澈又带着点儿野性,看一眼你就忘不了的。安雅若不同,她长得酷似清婉,却是很艳的那种,漂亮是真的漂亮,却没那种能让人过目不忘的特点,四平八稳,挑不出毛病,也说不出好来。把她跟燕清婉放一块儿,几乎所有人都会立刻觉得她模样太像燕清婉了,但不会有人觉得燕清婉像她。
安雅若仿佛也觉察出不对味儿来了,她看了眼阮逸尘,阮逸尘却压根儿没理她。
跟阮逸尘对弈的那位也走了过来,他说饭菜估计也快做好了,就不打扰几位了先告辞之类的话。
清婉听着这声音耳熟,出于好奇朝对方望去,然后她今天第二次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