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环环相扣
到的时候,陈复叼着烟,笑得坏坏的,他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然后,不由分说将她拉进屋里,狠狠地吻她,一双手在她身体上游移开来……
叶子想拒绝,可是在本能的驱使下,她竟然应和着陈复陈复的动作。原来过了这么久,她还装着这个人。纵然是恨,可那人也在她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事后她又后悔了,骂自己贱,却已经晚了,她逃一般地离开,刚出门,迎面就碰上了安雅若,那女人笑吟吟地冲她打招呼,说苏南叶敢情你真来了啊,怎么这就急着走,不多叙叙旧?
叶子白对方一眼,迅速离去。
安雅若看着她的身影笑得诡异,那时的叶子并不知道,其实这是一场局。
清婉说原来照片里的人真的是陈复,这么说,他一定知情。可是我想不通,安雅若恨我们很正常,但陈复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跟安雅若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又为什么帮她?
叶子摇摇头,没有答话。许久,她才抬眼看向清婉,她说燕清婉,我怀孕了。
“什么?”清婉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愣了好大功夫才问道,“是那次?”
叶子点头,说:“我要生下这个孩子。”
“你疯了?”燕清婉错愕地看着她,“这孩子的父亲……不值得。”
“跟值不值得没关系。”叶子语气坚定,“不论它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孩子终究是无辜的。这都是我自己犯下来的错,不能总是牵连到孩子身上。以前我经常做噩梦,每想到五年前被流掉的那个孩子,我就愧疚。人总是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的,我已经逃避了一次,这一回,不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会去面对。”
“叶子……”清婉唤一声眼前这个亲如姐妹的姑娘,恍然间她竟成熟了那么多,一时不知说什么了。
“出了照片的事,我被开除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结果了,正好,我就安心地生下这个孩子。”叶子很爱笑,纵然现在她心里很痛苦,可还是扯出笑容让她宽心。
“那好,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地上凉,去床上躺会儿吧!”说着,小心翼翼地扶起叶子。
从那以后,苏南叶就退了学,安心养胎。她的父亲身体不是很好,自顾不暇,也没工夫操心她的事儿。而魏明兰,本来跟叶子就不对盘,如今一心把持苏家的产业,自然懒得过问其它。于是叶子又搬回了宏嘉丽园的房子居住,清婉曾表示也搬回来照顾她,却被拒绝。她说你已经有了阮逸尘,不要因为我,你们两个再闹出别的什么来。因为她一再坚持,燕清婉最后只得作罢,但一有空,就会去看她。
这么快就到5?1了,因为叶子有孕在身,跟岑夏几人只是小聚了一下,并没有太疯。其间在叶子的反复开导下,清婉终于同意陪阮逸尘去杭州散心三天。回来后,好不容易腾出点儿手来,忽然就想到了陈复这个人,打算托四哥许鸿声帮忙查下他的底子,还没来得及联系,却接到了对方的电话。
竟然是许鸿声的老婆胡慧芝打来的,她说“黑熊”反水,雷震被人杀死了,现在公安机关怀疑是许鸿声指使手下干的,他被警方带走,协助调查去了。
这个消息对燕清婉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许鸿声是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竟然就在这个时候,他也被束缚住了。自己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又多了一桩头疼事。
而就在此时,朝廷里面也是风起云涌,本来阀阅世家的炮口是一齐对准徐家,大有至死方休之意,可现在却突然偃旗息鼓,阮家竟然联手徐家,开始与“先生”针锋相对起来。这庙堂之事,果然瞬息万变。
到如今,“先生”也是强撑着与那两家周旋。毕竟一人之力,终是微茫。燕清婉思前想后,觉得现在必须去见下孟潮生了。
地点是有一次他们正是见面的“心晴”会所,孟潮生依旧煮茶相迎。
“清婉,别来无恙。”男人微笑着请她入座,随即为其斟茶一杯。
她拿起茶碗嘬了一口,眼睛望向对方:“可以称呼先生名字吗?”
“当然。”
“潮生,天要变了。”
对方一笑:“这也是我想说的。”
“那,你打算何去何从?”
“姑娘,我想我已经没选择了。”孟潮生脸上忽闪过一丝惆怅,只那么一瞬,又神色如常。
清婉听了心里一凉,她知道孟潮生的话意味着什么。从郑建明一案开始,朝局就真正变了,又正赶上换届年,所以不论哪一家,都明里暗里各种动作。“先生”想拉拢孟潮生,同样的,阀阅世家也想,可是他们也都明白,谁都无法真正拉拢住他,因为他周旋于各个门庭,他手里,不但捏了别家的七寸,同样也握着自家的短处。如果这样,拉拢他,不如除去,只有如此,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才可能永远销声匿迹。各个阀阅世家,才会高枕无忧。而他们甚至不去担心孟潮生是否会站到“先生”那边,因为“先生”他们也是容得了一时,容不下一世。
思及此,燕清婉想说什么,还没开口,便又听孟潮生道:“我第一次听‘燕清婉’这个名字,是在宋向北那里,他说得咬牙切齿,我就知道,这个名字的主人,一定不是寻常女子。第二次,是听纪玉堂提起,一个女孩子能惊动了纪家,我就知道自己先前所料不差。于是那次在天坛,我就故意让人顺了姑娘的手机,我心里清楚,我们一定会碰面的。后来在‘清扬’,第一次跟姑娘正式见面,我就觉得我们是一样的人。在你眼里,我似乎看见跳动着的火苗窜出,那是野心。每次看见你,我就想起了当年的我,我们都是那种不甘心被命运摆布的人,所以都拼了命地往上爬,因为我们都明白,只有爬得越高,才越有可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可是同时,也会摔得越惨。”
“不错。”她目光深邃,“所以我今天才执意前来,虽然我自知眼下形势,不会有半点把握能拉先生上我的船,可我仍旧打算放手一搏。你说得对,我们才是同类人。哪怕潮生你再像上次那样拒绝我,我也不觉得难过,因为我知道,你现在是真正把我当朋友的。”
孟潮生打量一下她,忽然讲起了自己的生平:“我其实不是台湾人,那年我十八岁,高考,是县里的状元,可是我家里没钱,父亲偷渡去海外打工时死在了船上,母亲就又改了嫁,高二的时候,唯一相依为命的爷爷也撒手人寰。当时学校看我成绩好,特意免了我的学费。但那个年代考试制度不健全,我们镇首富的儿子,花钱顶了我的名,所以他就成了高考状元,而我,连学都没得上了。那时候我不甘心,可是没办法,下层人物的命运总是很悲哀。正好有同乡打算偷渡去台湾,我一咬牙,也去了。但那边的人看不起大陆仔,而且我们还是偷渡过去的,连走路都不敢抬头,只能去做苦力打黑工。后来我无意间认识了一个‘四海帮’的手下,为了活下去,我做了喽啰。那里跟内地不同,黑帮火拼就像家常便饭,每当拿起刀跟别人搏命时,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去,活出个样儿来,所以我下手比其他兄弟都狠。九死一生,终于被堂主正眼儿瞧上,我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之后我开始接触帮里的生意,从台北来北京的时候,我就想,一定要跟那些所谓的人上人争出个高下来。”
说到此,他又斟了一道茶,复又讲下去:“我从一开始跟京城世家周旋,就想到了会有那么一天,或许自己就死无全尸,可我从不后悔。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我值了,试问天下,又几个人如此魄力?纵使粉身碎骨,我也值了!”
孟潮生脸上倏地显出一种豁达,捉起案上的茶杯,一饮而尽。燕清婉不禁赞服起他的气度来。
“对了,你来的时候是不是想问我陈复的事?”
清婉愣了一下,旋即点头,“本来不想麻烦先生的,可是四哥那边突然出了事。”
“许总,应该不会有大碍,阮逸尘和白嵩启都跟他交情不浅,而且,你应该也明白,雷震被杀的事不是冲着他去的。”
“嗯。”她应了一声,微微颔首,雷震的事,实则是冲着自己,抑或,孟潮生来的。
“陈复其实……”孟潮生蓦地沉吟,半晌才道:“他其实,是被月玲养着的。”
“啊?”燕清婉眼一瞪,懵了。
言下之意,陈复是江月玲养的小白脸儿。她于是有些不解的看向对面男人,因为众所周知,江月玲与他关系甚密。
孟潮生看穿了她的疑惑,于是解释道:“我跟月玲,虽然一直交往着,可是我们都清楚,谁也无法给对方许诺什么,我们都身不由己。”他说着,似陷入了漫长的回忆,“我初见月玲那年,她才二十四岁,风华正茂。当时她被一个‘白相’骗财骗色,心如死灰,第一眼见,我就有些喜欢她,都说她温柔似水,其实月玲身上有一种很坚韧的劲儿。我当时觉得那样一个姑娘混迹风月可惜了,那天晚上我问她,为什么非要走这条路,她没有回答,而是用同样的问题反问我。她很聪明,我跟她,何尝不是一样?风风雨雨,相识九年,有时觉得我们更像亲人。她想得乐且乐,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都没有权力束缚对方。”
燕清婉怎么都想不到,孟潮生跟江月玲之间,竟是这么一种幽微难言的关系,她甚至想到了自己跟叶子,也是这样,相互依赖,相互扶持。
“陈复跟你姐妹的纠葛,我跟月玲先前都不知道。可能是安雅若经常去月玲那儿的缘故,所以陈复才跟她认识并讲出以前的事吧!”
“应该是这样了。”她应着,看了眼窗外,太阳落山了,她想自己该告辞尽早回去了。
还未开口,孟潮生就说:“不早了,我让人送你。”
起身,两人走出门外。
一辆黑色的车已在楼下守候,清婉坐上车去,刚要关门,忽听孟潮生道:“姑娘,你的东西落下了。”
她一挑眉,见对方递过来一个手机挂饰,于是接过:“有劳先生了。”
孟潮生仍然保持绅士般的笑:“以后山高水长,姑娘的路还多,有些事,千万想明白了再做决定。”
“我会的。”一瞬间,心里竟升起一股悲凉,“潮生,珍重!”
车门“砰”的一声被关上,转眼便走出了很远。
到家的时候,阮逸尘还没回来。于是她进卧室,关了门,拿出那个巴掌大的布娃娃,反复打量,就是女孩子常用的很普通的挂饰,上面,是一个小小的手机感应器,下边则是缝的很好看的布制人偶。她找了剪子,将人偶剪开,布条儿都扯开履平了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这时电话响起,一看是她男人的,赶忙接起,阮逸尘说晚上有事要在他大哥那儿呢,嘱咐清婉别等他早休息。然后男人问她下午干什么了,她只是敷衍说一直陪着叶子,两人又腻歪了几句,便挂了。看着刚才距离手机不远的那个感应器,她恍然大悟——拿东西刚才没有闪光。
忙找了刀子,仔细地拆开那小玩意儿。在两个塑料壳夹层之间,是一指甲大小的芯片。
这就是她还有阀阅世家一直渴求的东西,燕清婉想孟潮生将它给了自己,就是真的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可是眼下,她又被这小小的芯片为难住了。她想,是把它交给“先生”,还是,自己留着?
若交,亦只挡的了一时,“先生”跟阀阅世家的较量,谁胜谁负,从来便没有悬念,只是早晚的事了。自己留着的话,即使没有体面的出身,即使阮家人不认可她,但只要有了这东西,她也能堂堂正正地嫁进阮家。
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