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百年,没有沧海桑田的变换,卡索的生活更像是一成不变的枯木。当罹天烬已经被笈笙调教得会乖乖喊她姨姨的时候,卡索也在雪雾森林里见到了一个同梨落形似更神似的女孩子。说是女孩子,但已经是快一百三十岁的年纪了,气质已经有了成年人般的坚毅。
她的头发,也是和梨落一样的冰蓝色,但卡索却再也不会认为她是梨落了。
当剪瞳一百三十岁的时候,她长成了倾国倾城的女子,却让整个深海宫陷入了一片恐慌。因为她同几百年前死去的岚裳一模一样。而就在她蜕掉鱼尾成为人形的那一年,卡索将她接进了刃雪城,但没有给她任何的身份。
没过多久,他又从雪雾森林里接出了那个已经完全长成梨落样子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叫离镜,被卡索安排在剪瞳旁边的宫殿里,同样没有任何的名分。
卡索知道,如果笈笙不曾点醒他,他是一定会将剪瞳当成岚裳,把离镜认成梨落的,然后他或许会娶离镜为正室纳剪瞳为侧室。可是现在,他却完全兴不起这样的想法了。事实上他觉得想不通,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有那么大的执念,只希望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他不明白在梨落和岚裳的心里,是怎么定义他对她们的感情的,甚至连他自己,都开始看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了。他喜欢的是脸、是性格,还是,只是那一段段的美好而珍贵的记忆?
在见到卡索的时候,剪瞳和离镜就已经逐渐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卡索知道,可从来不会唤她们前世的名字。她们望着卡索的时候,往往是眼含忧伤又欲言又止的,剪瞳甚至在刚刚被接进刃雪城的时候抱着卡索哭了起来,她说:“王,我等了你好久。”可卡索也只是扶着她的肩膀,微笑,不语。
离镜不会说这样的话,因为她根本不会说话。
她没有纯正的血统,也天生不能言语,却有着很高的天分和不错的灵力。她总是穿着黑色的靴子,露出长长的腿,像是一个身手敏捷而矫健的独角兽,浑身都充满着力量。总之,处处都像极了前世的梨落。
她也从来不对卡索表达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或者说是偷看着他,然后时不时地回到雪雾森林中,陪着那里的孩子们玩耍。偶尔有那么一刻,卡索甚至觉得,其实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就什么都不要说透,三个人一起静静地等待,等待重生的樱空释和他重逢。
可卡索也是会疑惑的,完全变成岚裳样子的梨落,和完全变成梨落样子的岚裳,会让他想起曾经在看了前世的梦境后,从冰海边上回来时笈笙说过的话:她从来不信什么前世今生,也想不懂灵魂这样东西是怎么投入躯体重新开始一段人生的。只是在她看来,没有一样的记忆、没有一样的经历,有时甚至完全换了一副样貌甚至换了种族,这个时候看着那个人,不会觉得出戏吗?
离镜有一头独角兽,她时常会站在独角兽上,一如从前的梨落。每当这个时候,卡索都会无言的看着他,想起当初刚刚被梨落接回刃雪城的那一段日子。可是他的记忆却逐渐模糊了,他慢慢开始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在七天之内爱上了梨落。
祈祷了几百年的幸福时光像是马上要展现在卡索眼前了,可卡索却只是觉得恐慌,因为他竟然丝毫没有觉得幸福。他愿意照顾这两个女孩子,直到自己死亡,可却不想同原本想的那样让她们成为自己的妻子,成为自己最亲密的人。
渐渐的,剪瞳和离镜眼角眉间的忧伤愈加浓重了,刃雪城中的人也都开始议论纷纷。
剪瞳和离镜的面容让年长的人们觉得心里很清楚自家王的想法,可是王一直的沉默却让他们蒙圈了。甚至还有人大开脑洞,认为是在梨落和岚裳缺席的这几百年中,卡索爱上了不走寻常路的笈笙。有着这样想法的人还不在少数,他们言之凿凿,十分的李菊福——没看到占星师星旧都出走了吗?八成是因为被王抢了爱人,远走只为治愈情伤了。
躺枪的笈笙表示不服。
她手上牵着一个少年模样的男孩子,回了刃雪城中就听到了关于自己的许多传说。当然,那个男孩子也一起听了这些杂七杂八各式各样的猜测揣度,他斜着眼睛看着笈笙,满脸都是“看不出你还是这样始乱终弃见异思迁的渣渣”的神情,让笈笙实在忍无可忍,一巴掌拍了过去。
少年没有乖乖挨揍,而是身子一歪,轻便地躲开某阿姨的爪子,撇撇嘴说:“果然是年纪大了脾气就会变得暴躁吗?这是不是就是你提到过的更年期综合症?”
笈笙嘴角抽搐,深刻地体会到了教会徒弟气死师父的忧伤。
“小兔崽子,憋说话!静静地装13就好!”笈笙抬手,这一次准备地拍到了少年头上,一瞬间好像把他抽矮了两公分一样,可见力气之大。不过拍完之后,她立即顺毛摸了摸,露出略微猥琐的笑容:“马上就要见到你命定的爱人了,兴奋咩?”
“然而并没有。”少年面无表情:“我只想跟你打一架。”
笈笙翻了个白眼,松开了牵着少年的手,有些后悔自己这些年的费心“栽培”:果然,青春期的熊孩子都是欠教育的,自己当初就该施法让他一辈子长不大,毕竟胖团子软正太什么的,才是最可爱的呀!
这个少年自然就是罹天烬,只是他的头发如今呈现出的却是最为纯净不过的银白色,和同样银白色长发的笈笙走在一起,甚至分分钟让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以为是姊妹两个。无他,主要是罹天烬长得太妖孽了些。
罹天烬已经被笈笙养的几乎成了精,看到笈笙这个样子,他就暗暗叹了口气,在心中感慨:果然,只要是女人,哪怕年纪再大了也是爱作且需要哄的!只见他突然露出一个萌得人肝颤的笑容,飞快抬起双手托住笈笙的脸庞,用甜腻到犯规的嗓音说:“姐姐~好姐姐~”
笈笙一把将手糊到了他的脸上,明明已经笑得看不见眼睛了,却还要用正经得过分的声调说:“真是的,我都教了多少遍了!虽说我貌美如花永远十八岁巴掌大的笑脸绽放着青春的色彩……但毕竟年龄放在这里,叫姐姐多不合适,快叫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