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生在外头给马喂上草,也不进屋,坐在院子中一截圆木上仔细地擦拭自己的刀。
宋飞洗完脸出来倒水。见到他便笑嘻嘻地凑过来,低声向他打听道:“沈大哥,方姐姐那妹子是打哪儿来的?”
沈寒生道:“你问她自己去。我不告诉你。”
宋飞道:“好大哥,你就跟我说说呗。”
沈寒生瞥他一眼,道:“怎么地,你小子想娶媳妇了?”
宋飞脸上红起来,“大哥说这干什么?我就是好奇而已。”
“别乱好奇,否则小心小命不保。”沈寒生说着把刀在他脖子跟前比划了两下。
宋飞躲着那锋利的刀口,一副害怕的模样,“好好好,我不问了。你、你把刀拿开。”
几个人吃完早饭。宋大娘把空着的一间炕屋收拾了一下,又给屋里添了火。莫茵因一晚上赶路连带精神紧张,这会儿乏的不行,倒在炕上便睡了过去。
方萱见她睡了,便把青竹拉到一旁,低声对她交待道:“我回去探听一下京城的动静。若是皇上派了兵四处搜寻只怕这地方也逃不过搜寻。你小心保护你家小姐安全。实在不行,叫宋大娘把你们送去这附近一座尼姑庵里。那里更安全些。”
“表小姐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我家小姐。”青竹神色凝重道。
“那就好。我最多十天便过来接你们,带你们去江南生活。”
“多谢表小姐。”
“不说这些。宋大娘和他儿子都是与我交情好的。你们且放心在这里待着。只是没事别到处走动。免得引起村里人注意。”
“是。我记下了。”
方萱叮嘱完,又拿出五十两银子交到宋大娘手上,“宋大娘,我这两个妹子就托付给你了。”
宋大娘把她递过来的手推回去,“人我收留着,你放心。但是这银子我就不收了。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
方萱坚持道:“这可不行,这一年,我叨扰你多次了。这大过年的都给你添麻烦来了。这银子必须手下。不光是给你,也算是给我那妹子的。相信你也看得出来,她原是个娇养出来的富家小姐。你拿这这银子,她想添置什么东西,你就帮忙跑跑腿。”
宋大娘凑近方萱,低声道:“方大姑娘,你老实跟我说,这姑娘是不是你亲妹子?怎么对她这么好?”
方萱道:“大娘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她不是我亲妹子,是表的。人长得是水灵灵的,家里也有两个钱的。只是运气不好,嫁了个做官的丈夫,结果没三个月就死了,可这公婆两个心肠歹毒,觉得儿子死都是她克的,每日里就拿她出气,又是打又是骂,据说还想把她给发卖赚一笔银子。这不她受不住,这才带着小丫鬟跑出来,准备讨个活路,结果叫我半路上遇见。她夫家在京城颇有些脸面和势力,因此十分怕被追上抓回去。也怕你知道太多,连累了你,我这才向你隐瞒。大娘勿怪啊。“
宋大娘听完原委,责怪地看了一眼方萱,“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我交情几年,难道我还怕受你连累不成?你尽管放心把人放在我这儿。保证你回来的时候,她还全须全尾的。”
方萱硬是将那五十两银子塞给了宋大娘,道:“我这妹子这段日子也是受了许多苦,大娘你拿这些帮她买些好吃的,好穿的吧。”
宋大娘应下来,送了方萱与沈寒生离开。
莫茵在屋里睡了大半日才醒来。听到外头是青竹与宋大娘说话的声音。初醒时心里的惊慌渐渐地消散。
她从炕上爬起来,穿上鞋出了屋子。木门的吱嘎声,引得青竹与宋大娘一起回头。
青竹见是她醒来,便立即过来道:“小姐你醒了。宋大娘锅里给你留着饭呢,你要不要吃些?”
莫茵没什么胃口,摇了摇头,见院子里方萱与沈寒生的马不见了。便道:“姐姐走了?”
“是,说是十日后便过来接咱们。”
此时的国公府,方氏与丈夫已经得知了女儿从宫里逃走的消息。方氏顿时哭的瘫倒在地。
“这丫头怎么回想着逃跑。她一个人在外头可怎么生活啊?我的儿,怎么就这么不叫人省心……”
莫谦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脸色凝重,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道:“好了,夫人别哭了。她跑了就跑了吧。”
“老爷你说的什么话?茵儿如今下落不明,外头世道险恶,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叫我怎么活?”
莫谦道:“那我们能怎么办?她不想在宫里待着,咱们两个又没有那个本事把她接出来。如今她自己要跑,且果真是跑的哪儿也找不到了,你我饿没有办法。”
“前几日见她,我看她在宫里过的挺好。皇上对她又不是虚情假意,也是一片真心。她怎么就不知足?怎么就想不通呢?”
“皇上想立她为后的念头一直都没断。跑了也好,这样皇上就清醒了,死心了。”
“你就不关心她的死活是不是?”方氏气道,“好歹你是的女儿啊!”
“我怎么关心?我派人去找?我上哪儿找去?既然她一点信息都没给我们透露,就是不想我们知道。好歹青竹还跟着她呢,不会有事。”
“她会不会是去青羊关找陈良去了?”方氏忽然灵光一闪道。
此时有这个想法的不止是方氏。韩戒也想到了这一点上,他怒不可遏地拍着桌子,派人沿着去青羊关必经之路沿路追踪。”
后宫因为莫茵的逃走而鸡飞狗跳。明月阁里一干宫女太监如今都被关进了牢里。紫莲也不能幸免。她蹲在牢房一角,眼睛都哭肿了,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莫茵走,会带上青竹却撇下她。
牢房尽头走廊的铁大门哐当响了一声。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渐渐地靠近她所在的牢房。
“紫莲,”有人唤她。她忙转过头,一看来人是莫骏,便立即朝着牢门扑过来,双手抓着铁栏杆,眼巴巴地望着铁门外的人,眼泪又哗啦流下来,“二公子,小姐找到了吗?她在哪儿?你快救救我啊,我不想在这里头待着。”
莫骏一身银色软甲,腰佩长剑,眉间忧虑重重,“紫莲,先别哭了。我有话要问你。”
紫莲擦了脸上的泪,点点头。莫骏便问她道:“小姐走之前,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与什么人曾有过接触?”
紫莲回想了片刻,摇摇头,“小姐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几天见过的人也就只有章淑妃而已。”
“章淑妃?”莫骏想了想,“那章淑妃与茵儿在宫里平日交好么?”
“不算交好。只是她来过两三次,每次,小姐都叫我们出去,只剩她们两人谈话。”
莫骏顿时感觉到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紫莲心里牵挂着莫茵,又问道:“二公子,可有小姐的下落了?”
莫骏摇摇头,“没有。”
“那可怎么办?她一个人在外头,身边服侍的人都没有,可怎么过?”
“青竹与她一起,大概没事。”莫骏道。
“小姐也是,既然打算走,竟然只带上青竹,却把我丢下了。”紫莲抱怨着又抹起眼泪来。
莫骏道:“这两天皇上正在气头上。你且忍忍,过两日就会放了你。”
韩戒站在明月阁大门外。仰头望着门牌,想不通莫茵为什么会这么狠心地离他而去。明明两人这段日子关系已经大为改善。原来都是她伪装的么?意在叫他放松警惕?
他握紧拳头,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莫茵抓回来,关进这明月阁里,派兵严守,叫她再也逃不出去!
她已经是他的女人,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是他韩戒的女人。
“参见皇上。”忽然传来的温柔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眼中带着怒意转头望向来人。
原来是郑贤妃。他冷冷地睨她一眼,问道:“何事?”
“妹妹平日与我交好。听说她竟然逃出皇宫,我这心里格外不安。”
“你有何可不安的?”韩戒不想听她再说什么,转身准备走。却听郑贤妃又道:“妹妹从小养在深闺,若说她独自一人能完成这逃跑的大事,我是不大信的。在这宫里一定有人在暗中帮她。”
韩戒也猜测到这一点,所以才在事发当时便叫来莫骏。可是通过莫骏所说的话,和莫家人这几日的行踪来看,的确不是莫家人暗中助她。那还会有谁呢?他也查了刘太妃。想着或许是她一时糊涂帮了莫茵。可是刘太妃那里也没有什么异常。甚至刘太妃还连连感叹,说莫茵与当年离宫出走的她的姑母一样叫人不省心的。无声无息就走了,根本不管皇宫会因为她们的走失发生大乱子。
因此听到郑贤妃说有人暗中相助莫茵。他便被勾起了兴趣,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问道:“你可是知道了什么?快说来给朕听听。”
郑贤妃扭捏地扯着手里的帕子,道:“妾身也不算是知道了什么。只是想起茵儿妹妹这段日子与我渐渐冷淡,倒是与章淑妃走得很近。我见过好几次,他们两人在一起说话。两人的姿态看起来特别亲热。”
韩戒盯着她,“你说的可属实?”
郑贤妃忙跪下道:“妾身断不敢撒谎。妾说的每个字都属实。”
“起来吧。”韩戒道。而后转身离去。
郑贤妃从地上站起来,贴身宫女给她拍了拍裙子上沾的灰。她望着韩戒大步离去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来。
章素啊章素,和我斗,你还嫩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