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骏不在意道:“小孩子童言无忌,我那个若是有小鱼这样的志向便好了。可惜他却像大哥一样,只爱文的,不爱武的。”
“两岁的孩子,能看出什么来?”韩戒笑道。
“抓周啊!”莫骏道,“就抓着一根毛笔不放,其他一概不要。”
韩戒便转而问莫茵,道:“小鱼抓周抓了什么?”
莫茵一时答不上来,因为小鱼周岁时,她根本没在意,就那么过去了。关于孩子的习俗和礼仪,她都没有为他做过。
此时在一旁的青竹道:“回皇上话,小殿下抓周抓了一枚印章。”
韩戒道:“印章,这有何说法?”
莫骏笑道:“印章在民间一般寓意将来仕途亨通。”
韩戒特意看了小鱼一眼,道:“倒是有些道理。我的皇长子,可不得仕途亨通。”
莫骏离开后。莫茵便带着小鱼回房歇息。为了尊重莫茵,韩戒便仍旧不与她一屋住。
莫茵哄睡了小鱼,便独自一人坐在床上发呆。青竹进来看到,便把炭盆往她床边挪了挪,笑道:“小姐,怎么还坐着呢?该睡了。那边皇上都已经熄灯了。”
“皇上难得早睡。”莫茵道。
“是啊,这些日子,我看皇上和国公爷还有二公子一起日夜在书房中商讨国事。难得今日清闲了些。”
“青竹,你说我便这么跟他回去了么?”莫茵忽然问道。
青竹一怔,随即在床边坐下来,低声道:“小姐,你仍旧不想跟他走么?”
莫茵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认为我能跟他回去么?当初千辛万苦逃出来的。”
“是啊,可是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仍旧对你一片痴心,也是难得的。”
莫茵低下头,“我仍旧不甘心的,可是再也没有当初的勇气了。如今我有小鱼,爹爹和娘亲年纪也大了。再走,我只怕真要害死他们。”
“说的是啊,小姐。”
“不说这些了,得过且过吧。”莫茵说着,躺下来。青竹帮着她把被子盖好,道:“睡吧,这些日子,小姐越发清减了。”
第二天,莫谦与莫骏父子两人便带着各自的队伍朝青羊关开拔。只等又秦少云一汇合,便要举兵攻打达坦部。
在领走之前,莫谦与莫骏父子俩一起为陈良求了情。莫骏道:“皇上,陈良乃是忠臣之后,品行我可为他担保。”
莫谦也道:“正是,他也算我教出来的学生,这些年,青羊关在他手下,安稳太平。想来想他也分得清公私。绝不会做出通敌卖国此等叫人唾骂之事。”
韩戒则道:“此事,等你们二人拿下达坦部再议。”
莫茵这些日子也时常关心陈良的处境,好在青竹一直叫宋飞替他们注意着,又拿了银钱给宋飞,叫他去狱中打点,好让陈良在狱中不受罪。
因韩戒要在这儿等着打下达坦部后再回宫。朝中的奏折信件之类需要他处理的,便每日快马送来交给他批阅。
小鱼最近每天都喜欢和韩戒亲近,时常在他处理朝政的时候,也想要与他待在一处。
韩戒也不拒之门外,总是领着他一起批阅奏折。小鱼还小,自然不认得字。却对写字十分有兴趣。
“以前,娘亲画画时,我就写字。”小鱼骄傲地道,“我写过好多字。虽然娘亲都嫌弃字太丑,没夸过我。”
韩戒听了觉得有趣,便找了字帖来,叫他照着写写看。小鱼果然像模像样地抓起毛笔,开始认认真真地写字。
时间久了,韩戒处理朝政的时候,小鱼便在一旁练字,一大一小父子两个,互不打扰,和谐共处。莫茵开始时阻拦过几次,生怕小鱼吵着韩戒。没想到他竟然能坐得住。
韩戒处理朝中大小事务,时常一坐便是两三个时辰,忘记吃饭也是有的。小鱼便也陪到底,一点也不觉得厌烦。
莫茵担心孩子饿着,便时常吩咐厨房按时按点做好饭端过来,叫周公公送进去。可是屋里有两个人,只做小鱼一个人的,也说不过去,于是连带着韩戒也便有了一份吃的。
韩戒自然明白,自己能按时吃到东西,不是因为莫茵关心他,而是因为小鱼的缘故。父子两人对坐着,开动前,韩戒便笑道:“托你的福,爹爹才能享用到这饭菜。”
小鱼不免好奇,问道:“为什么呢?”
韩戒道:“爹爹过去做了些错误的事情,你娘亲还没有原谅我。所以,这饭菜,是给你做, 我沾个光。”
“娘亲在生爹爹的气吗?”小鱼理解的是这个意思。
“也可以这么说。”韩戒苦笑。
“那我帮助爹爹,哄哄娘亲,娘亲就不生气了。”小鱼道。
韩戒内心欣喜,道:“那就看你的了,小鱼。”
这些日子和莫茵相处下来,他知道横档在两人之间的厚重壁垒还没有打破。却也苦于不知道该如何打破。他并没有能够打动莫茵芳心的计策。
她性情冷淡,安静,除了喜欢作画写字之外,并没有其他爱好了。还不如小时候,一堆零嘴便能叫她喜笑颜开。
莫茵闲来无事,便继续作画。这段日子她爱上了描画人物。回忆这段日子所见所闻,最令她印象深刻的,便是韩戒带着小鱼在雪后初晴的那天,在旷野中踏雪那一幕。
因画中有韩戒,她努力想要忘记这副画,却始终无法忘记。好似不把这幅画画出来,这幅画便会一直存在她脑海中不散去一般。
她无奈妥协,只好铺下画纸,调好颜料,一笔笔地将那幅画给画了出来。
自然这画不能被韩戒看到。被他看到了,指不定会理解成另外的意思。
她不过是一个画师,无法放弃任何一个充满美的场景。并没有别的想法。
除了这幅画,她所画出的其他画作,仍旧交给宋飞。叫他去转交给方萱在这城中的铺子掌柜,叫他带给方萱。
韩戒虽然忙于国事,却也并没有减少对莫茵的关注,特别是她曾经逃离过他,所以他在她身边悄悄安排了眼线。
她仍然在卖画,这对他来说是不能接受的。她是一国皇后,皇后的画怎么能在民间流传。所以他在得知她还活着,并且以清音为名在卖画的消息后,便已经派出人去在全国买回她的画。
如今在眼皮子底下,自然莫茵作的每幅画,送出去的每一幅,他都吩咐人给买了下来。
青羊关莫谦有消息传来,因今年雪太大,不适合出兵作战所有军队只是在青羊关集结,准备等年后再出征。
韩戒考虑过后,同意了莫谦的请求。朝中大臣请求韩戒回宫。莫谦也劝韩戒先回宫。
韩戒却想着他与莫茵的关系还没有进展,回宫只怕更不利于两人发展,便决定不回宫。
宫中仍旧坐着贤妃之位的郑绿玉却在宫里待不住了。这五年来,后宫独有她一位妃子。并且从刘贤妃手中接过了掌管后宫诸事的差事。虽然韩戒与她仍旧没有夫妻之实,关系却亲近了许多。韩戒想找个人说话时,她总是最好的听众。因此这两年,韩戒也乐于身边有她陪伴。
许是专情的男人最惹女人喜爱。韩戒对莫茵的长情,不但没有令她苦恼烦闷,反而令她越发深爱上了他。
因此莫茵的死而复生是她最不愿看到的。 她最有耐心的,想着即便韩戒再对莫茵深情不悔,莫茵也已经是个死人。这世间,没有什么比得过时间的流逝。她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韩戒会慢慢忘记莫茵,看到一直安静陪伴在他身边的她。眼看着她的即将要熬出头了,莫茵又鬼使神差地出现了。
并且得到莫茵还活着的消息,韩戒便立即微服出宫追了过去,一走便是三四个月都不回来。
郑绿玉从父亲处听说,韩戒要等灭了达坦部才会回宫。而皇后正陪伴左右。
她气的发狂,在宫中愤愤道:“什么皇后。皇后已经死了!她就是个无名无分的女人!”
她催着父亲联合其他朝臣给韩戒上奏,请他回宫。没想到韩戒竟然一定要坚持到打完达坦部才回。
想到韩戒与莫茵在宫外,没有繁多的规矩礼制限制,每日朝夕相对。那么韩戒过不了多久,便会把她忘个干净。一想到自己努力了五年才挣得与韩戒能谈笑风生,若是因为莫茵的出现而毁于一旦,她只怕要疯了。
她决定前出宫去找韩戒。使出浑身解数也要留在韩戒身边,与莫茵争一争。
***
“我听说这城中北山有一处野生梅林,此刻正是赏花的好时节,茵儿可愿陪我一同去观赏一番?”
韩戒这般提议的时候,莫茵正在自己的居室中看书。没想到韩戒会过来。她只穿了家珍珠色常服。发髻也是随便绾的,并没有精心装扮。
这些日子,他们两人虽然同在一处宅子里,却一个在前堂,一个在后院。过着类似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
一来,韩戒处理朝政繁忙;二来,天气也寒冷,叫人懒得出门活动。
莫茵垂首站在韩戒面前,听完他的提议,道:“皇上既然有此雅兴,去一趟也未为不可。”
“如此,那便明日去,可否?”韩戒没想到她会答应。心中不免十分高兴。
“嗯。”
莫茵羞臊于自己的衣着不得体,韩戒却理解为她在为忽然见到他而害羞。看她粉面含春,衣饰装扮都慵懒随意,即便是低着头听他说话,都透着一种叫人难以抗拒的娇媚,他忍不住心中发痒。想起两人曾经耳鬓厮磨的那些叫人脸红心跳的片段。
“茵儿……”韩戒不由自主上前一步。莫茵却惊了一跳,抬起头眼中俱是惊恐地往后退了一大步,戒备地道:“皇上,你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