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韩戒果然如约带着小鱼出去踏雪了。
虽然小鱼穿的厚实，可莫茵还是担心，便站在门外，远远地看着。
韩戒带着小鱼在无人走过的雪地上踩出两行整齐的脚印。然后父子俩又一起回头看那一串脚印。小鱼高兴的大笑。韩戒便跟着也笑起来。
别说这是小鱼第一次在野地里踏雪，他也是一样。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出远门，走这么远，见识了自己所管理的这个国家领土的辽阔，景色的壮美。
难怪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却没有自由身来完成一场远行。多亏了莫茵牵着他的心，叫他在得知他们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便不顾大臣们的反对，亲自出宫来接她回宫。这才有机会看看别处的天地。
“我真的可以叫你爹爹吗？”小鱼忽然犹疑地问。他的小手被韩戒包裹在手心里，温暖又宽厚。
韩戒俯视着小家伙扬起的白净天真的小脸儿，微笑道：“自然要叫我爹爹。你看你长得多像我？”
小鱼歪着头，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韩戒，说道：“娘亲没有同意，我不能叫吧？”
韩戒皱眉，“你就这么听你娘的话？”
小鱼点点头，小小的忧愁挂在脸上，“我若是不听话，娘亲就不高兴，不高兴了，就不理我了。”
“那你想要有个爹爹吗？”
“想的。”
“那就是了。你尽管叫我爹爹，娘亲不会不理你的。我去跟她说。”
“爹爹。”小鱼叫了一声。
韩戒心中一阵强烈的暖意，“哎。”
小鱼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用脚去划拉地上的雪，自言自语一般道：“我也有爹爹啦？”
韩戒摸了摸他戴着帽子的头顶，莞尔一笑，小孩子原来这么可爱。母后生的韩璟都不如自己的儿子可爱。
“你不但有爹爹了，你爹爹还是皇帝。皇帝你懂吗？”韩戒很骄傲的模样。
小鱼摇摇头，“不懂。”
韩戒内伤，“就是……就是你想要什么，爹爹都能给你弄来的。你脚下踩的这片土地，都是爹爹的。以后也会是你的。”
小鱼低头看了看，地上都是雪，看不到土，“那这些雪也是爹爹的吗？”
韩戒大言不惭，“既然它们落到我的土地上，那它们就是爹爹的。”
“哇。”小鱼这会儿觉得他爹爹厉害了。
韩戒心中得意非常。有预感一般，一转头看到莫茵正远远看着他们。他抱起小鱼道：“小鱼，咱们回去叫娘亲一起来踏雪可好？”
小鱼道：“好。”然后便看到娘亲正望着他，便挥起手来喊道：“娘亲！”
莫茵笑了笑。将脑海中方才看到的那幅其乐融融的父子踏雪图隐去。
或许是作画人擅长捕捉细节和发现美的缘故。她方才看着韩戒带着小鱼走进雪地，远处是连绵不断的白色山峦，近处是一高一矮两人。再近些是他们身后两串一大一小的脚印。男人身披黑色斗篷，面如冠玉，风度翩翩，小孩子稚嫩可爱。实在是一幅别致美丽的景象。她忍不住在心里勾画起来。
若不是小鱼的呼唤把她唤醒，那幅作在心里的画都要完成了。纵然她对韩戒并不喜欢，却也要承认他是个英俊挺拔，充满魅力的男子。
韩戒走到她面前时，她还在想，若是两人之间一直维持小时候那种不远不近的距离，该多好。
“一个人站着看也没意思，不如一起走走？”韩戒邀请道。
莫茵摇头，“不用了。”
小鱼这时道：“娘亲，踏雪可好玩了，你试试吧？好不好？”
莫茵这段日子对小鱼之前几年没有好好照顾小鱼总是充满了愧疚，小鱼这般说，她便有些不忍心拒绝。
“娘亲试一试吧，和小鱼一起玩。”小鱼从韩戒怀里朝娘亲伸出手。
莫茵忙抬起手握住他的小手。
“相亲，走吧，走吧。”小鱼拽着莫茵道。
莫茵无奈，“好，那你让娘亲自己走。不拉着娘亲好吗？”
她对于和韩戒的过近距离接触，充满了抵触和不适。小鱼这样拽着她，她与他之间就隔着一个小孩子，太近了。
韩戒却趁势放下小鱼，捉住了莫茵准备收回去的手，莫茵一惊，怒视向他。他却嘴角一弯，“我牵着你走。”
莫茵试着挣脱了两下，挣脱不得，便有些恼怒，“大庭广众的，你放开。”
韩戒低声道：“大庭广众不行，私下就行了？”
韩戒说完，却没有再强行牵着莫茵的手，而是把小鱼的手放进她的手心。他转而牵着小鱼另一只手，“如此，算圆满了。”
小鱼左看看，右看看，一边是爹爹，一边是娘亲。他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来。
“走吧，爹爹，娘亲，我们去踏雪啦！”
小鱼拉着两个大人往前冲。莫茵与韩戒跟在他身后，莫茵嘴里道：“小鱼，慢些，小心摔着。”
韩戒却道：“男孩子，摔几次也无碍。摔摔才结实。”
小鱼边走边脆生生地道：“我不会摔跤的，因为有爹爹和娘亲牵着我呢！”
莫茵瞪他一眼。韩戒微微一笑，过了一会儿，道：“这样的雪，让我想起小时候，母后还在冷宫里没出来。有一天，我无聊爬到墙上去玩儿，看到母后和妙珠在屋外玩儿雪。母后力气大，一个雪球扔过了墙，正好砸中了路过的父皇。”
莫茵听他在讲姑母，便想起两人竟然瞒天过海，离开皇宫，在外过上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想来先皇对姑母是爱到骨子里，才做出了这惊世骇俗的举动。
“正是这一个雪球，才砸开了冷宫的门，母后得以从里面出来。从那以后，父皇便与母后每日情深意浓。”韩戒说完，看了一眼莫茵，“母后与父皇如今都很恩爱，你也看到了？”
“说这些做什么？”莫茵冷冷地道。若不是遇到他们两个，她还在江南那个景色如画的地方继续无人打扰地隐居呢。哪会又落在他手里？
“不过是有感而发。”韩戒道，“看到这雪景，便想起小时候的事来。我像小鱼这么大的时候，正在皇宫中遭受冷眼和嘲笑。母亲是侍女的私生子。虽然是皇子，却没有人看得起。身边只有一个奶娘，也是个胆小怕事的，根本无法护我周全。冬天的时候，我连御寒的棉衣都没有穿过一件新的，都是奶娘捡了别人不要的旧衣旧棉花，给我缝制的。想来，那时候，能吃饱一顿米饭，能穿一件没有补丁的衣服，我就心满意足了。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成为这天下之主。”
莫茵从不知道韩戒的小时候竟然这样悲惨。她以为他不管母亲出身如何，也是皇子，该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才对。
“爹爹小时候吃不饱饭吗？”小鱼脸上露出关切的神色抬起头来望着韩戒，韩戒道：“是啊，爹爹小时候受过很多苦。”
“小鱼没有受苦，小鱼后爹爹和娘亲！”
莫茵看着松开了大人的手，独自往前跑的小人。积雪深厚，他的腿踩在里面，便没过的膝盖，没走两步，便一下扑在雪里。乐的咯咯直笑。他这么开心快活的样子，除了现在，便是在方萱每次过来看他的时候才有了。
“看，小鱼玩得多开心。”韩戒与莫茵并排站立。莫茵看着在雪里撒欢的小鱼，并不想与身边的男人有过多的接触。
韩戒等小鱼离得远了些，忽然叹息了一声，道：“我以为你走之前，在我面前的笑和温柔都是真心的。没想到……”
没想到他会忽然又提起两人之间的往事。那是莫茵最不想回顾的一段日子。她假意柔顺，虚与委蛇。用自己的身子叫他对她放松警惕。
她俏红的脸颊，令他想起她曾经对他释放的那些娇媚柔软。他猛地一把握住她的手，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莫茵心跳如擂鼓般，挣扎了几下，低声道：“你干什么又抓我的手，快松开！”
韩戒却目光火热地盯着她，莫茵面红耳赤，躲闪着他的灼热视线，“别这样，快放手。”
韩戒忽然把她往怀中一带，捧住她的脸，吻上她的唇。
她心惊肉跳，奋力挣扎，韩戒也点到即止，在她唇上用力地吸了一口，便松开了她，脸上带着一抹邪气与调皮，道：“味道还和以前一样好。”
莫茵羞怒不已，抬手在他胸口狠狠地捶了一下，“混蛋！”
韩戒被那一拳打的浑身酥麻，心里更觉发痒，“仙子一般的大画师也会骂人的么？”
莫茵狠狠地瞪着他，气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韩戒凝视着她更加粉红的脸蛋，认真道：“茵儿，我之前的所作所为令你心中不喜，那你可愿重新给我一个机会？重新认识我？我们连孩子都有了，这辈子注定要纠缠不清了。小鱼也希望有爹有娘。”
莫茵转过身去，捂住胸口，稳住自己的心跳，道：“皇上，如果小鱼对你很重要的话，你把他带回宫好好教养，就放过我吧。”
韩戒一听，原本的轻松心情顿时转变，“小鱼和你，我都要带回去。难不成，你觉得你还能再逃走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