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地用了饭。莫茵心里记挂着陈良这一整天都在笼子里,那风雪那么大,也不知他能不能撑住。
她寻了个韩戒不在屋子里的时机,叫青竹出去看看。青竹依言偷偷地溜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回来,禀报道:“小姐,陈公子这会儿还在外头笼子里呢。”
莫茵一听,担心又气愤道:“这天这么大雪,怎么还把人丢在外头不管?他只是被革职查办,还没有定罪呢!”
“说的也是,可……”青竹往外瞟去一眼。
可这是皇上下的令,抓的人,谁敢多嘴?
莫茵担心这一晚上过去,只怕陈良会被风雪里给冻死,她起身道:“我去找皇上说!”
就在此时,韩戒从外进来,眼中带着冷笑,盯着莫茵,道:“怎么,想替陈良求情?”
“是,”莫茵对着韩戒跪下来,“求皇上开恩,不要这么折磨一个与你我之间无关之人。”
“既然是无关之人,你为他求什么情?”韩戒讥讽道。
他在莫茵面前蹲下身来,抬起她的下巴,柔声道:“茵儿,你越在我面前为陈良求情,他的下场就会越惨。”
莫茵厌恶地扭开脸,“我说过了,我与他清清白白,若是真有心要与他双宿双栖,五年前我便来找他了。何必要等五年后,他要与别的女人成亲之时?”
韩戒盯着她线条优美的侧脸,看看,这女人即便是生气都这么令他心动。
“既然你们之间清清白白。那你为他求情是因为什么?”
莫茵难以置信地转过脸来,“皇上,他还是未被判罪之人。这一夜大雪,他在外头只怕性命难保。难道皇上仗着手握至高无上的权力,能怀疑你怀疑的人之外,还要在他未定罪之前,就至他于死地么?皇上此举,有以权谋私之嫌,如何叫其他朝臣信服?”
韩戒怔愣住,没想到莫茵会说出这些话来,他轻笑了一声,沉吟片刻,道:“好!既然皇后诚心劝谏,那朕便听皇后的。来人!”
他朝外喊道。周公公便立即应声进来。韩戒对他道:“传我的旨,天气凶险,找间屋子把陈良关进去,严加看守,防止意外,决不能叫他冻死了。”
周公公领命离去。韩戒见莫茵还跪在地上,弯腰把她搀扶起来。等她站起身,他扶着她的手臂微笑道:“皇后这下可满意了?”
莫茵沉默不言,转身走到床边坐下来。小鱼窝在被子里,见她过来,便爬进她怀中。
这两日,小鱼因为韩戒忽然出现,说是他的父亲。他见韩戒形色威严,心中对他害怕,便喜欢躲在莫茵怀中找安全感。
韩戒见自己爱到骨子里的女人,碰都不能碰一下,这小子却能随意在她怀里腻歪来腻歪去。一刻也不得分开的。心里嫉妒又生气。可那是自己的儿子,他又能如何?想想自己小时候,在父皇面前也是这样畏缩胆怯,若是他严厉对他,只怕以后他对自己会更加不亲近。
一这般思索后,韩戒便走过来,在一旁坐下来,看着母子两人,找话说道:“小鱼是何时出生的?”
这一问,倒是把莫茵给问住了,她根本就没用心记小鱼是哪天出生,只是知道在七月快八月这段日子里。
她求助地看向在一旁隐身的青竹。青竹接到她的眼神,立即道:“回皇上,小鱼是……”
“嗯?”韩戒神色淡淡地朝青竹看了一眼。
青竹立即扑通跪在地上,“皇上恕罪。”可是,她不明白她哪里说的不对。是不该替莫茵回答,还是别的?
韩戒道:“小鱼如今是皇子,你虽然一直照顾服侍他们母子,劳苦功高,可也得遵守礼法规矩。称呼上,得改改了。”
青竹这才恍然大悟,忙磕头道:“是,皇上奴婢记下了。小殿下是八月初五那天,辰时二刻生的。娘娘寅时发动,历经辛苦才生下了小殿下。”
韩戒听她说完,朝莫茵投去关切疼惜的神色,“那生产过程可顺利?”
莫茵道:“皇上,生产顺不顺利,小鱼已经长到这么大了。你还是别问了。”
“我只是想知道,皇后为了生下我的孩子,吃了多少苦。”韩戒道。
莫茵垂眸凝视着怀中的小鱼,心中回想的是,这小家伙在出生后的几个月里,她因为生他时遭受了太多的痛苦,加之原本便对他的到来不甚欢迎,连抱都不曾抱过他,奶水也从来没喂过他一口。
若不是无意中发现那找来的奶娘对小鱼不尽心,时常喂不饱他。他饿的哭闹时,那奶娘还用包被捂他的嘴。她终于心疼起这个可怜的孩子。赶走了那奶娘,重新叫方萱帮着找了个好的,又叫奶娘和孩子都和她一屋。这才正视了他的到来。
想着这些,再看看如今乖乖地窝在自己怀里的小家伙,莫茵愧疚难当。
韩戒见她神色不快,便想着一定是当年带着孩子吃了不少苦,所以才不肯提过去那些事。不想提,他便不提了吧。反正偷空可以问问青竹。
这丫头反应灵敏又忠心,这些年,多亏有她在莫茵身边照顾,倒是值得称赞。
一夜大雪在清晨时才渐渐停下,积雪深厚,道路受阻,一两日怕是无法成行了。众人只好在驿站停留。
莫茵担心陈良受冻,大早便起来,吩咐青竹去外头叫宋飞打听打听,陈良被关在哪儿,是否还好。
青竹在外头找到宋飞,把莫茵的话对他说了一遍,宋飞道:“叫莫姐姐放心,陈将军和那些兵住一起的。皇上昨日不是又吩咐决不能叫陈将军冻死么,那些人就赶紧把他带到暖和屋子里去了。”
“那你找个时机给他多弄些吃的。”
“好,我想办法。”宋飞说完,欲言又止地看着青竹。青竹疑惑道:“怎么了?有话便说。”
宋飞皱着眉头,想不通的模样,“莫姐姐不是大管家丧夫的寡妇么?为什么如今变成皇后了?”
青竹惭愧道:“这都是当年为了掩藏真实身份不得已为之的手段。欺骗了你,真是对不住。”
“这倒无碍,你们也是逼不得已。只是我没想到她竟然是皇后,一时无法接受。”宋飞道。
青竹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我们家小姐要是愿意做这个皇后,当年就不会想办法逃出来了。这不都是那位天下之主强娶豪夺……”
“啊?”宋飞讶然,“还有这等事?不过……莫姐姐做皇后倒是相当。毕竟她长得美,还有才!”
“别叫她听见了,小心对你黑脸。”青竹道,“唉,皇后哪是那么好做的。皇宫的生活也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好。”
说完,青竹便离开。宋飞想了想莫茵这两日的神色,发觉和过去对比,显然是黯然了许多,身上少了那股子轻灵缥缈的仙气。
韩戒起床后,便等着莫茵和孩子过来一起吃饭。这两日,虽然条件艰苦,还都在赶路奔波,却是他睡得最安稳的日子。
曾经这样寻常普通的烟火气便是他最追求向往的。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他会被皇位给牵绊住手脚,不能再随便动弹。
小鱼被窗外白色的晶莹世界所吸引,起床后便比平日活泼兴奋许多,在房中一直吵着要出去玩雪。
莫茵担心他身子弱,会给冻出病来,便叫他听话,不准随意往外跑。他便垂头丧气闷闷不乐起来。
用饭时,也没有往日吃的多。韩戒一直都想找机会与小鱼拉进距离,因此注意着他的每一刻变化。便发现了他今日的沉闷,便问道:“为何今日这般不高兴?外面雪后初晴,人应该和这天气一样是高兴的一日才是。”
韩戒一直等着小鱼回答,小鱼看了他两眼,才吐出几个字,“我想出去玩雪,可是娘亲不愿意。所以我高兴不起来。”
韩戒听完,转头看了莫茵一眼,莫茵便解释道:“他自小便身子弱,爱生病。出去了会冻着的。”
韩戒想了想道:“小鱼应该头一次见到北方的雪吧?好奇喜欢在所难免,穿厚些,我带他出去走一圈,不碍事的。”
莫茵明白韩戒想要与小鱼拉进关系,虽然她对韩戒还是像从前那般心思,可这孩子到底是他的骨血,他想要尽一个父亲的责任,她也不会阻挠反对。再说,他是一国之君,既然现在知道了孩子的存在,她的反对只怕也没有用。
小鱼听韩戒说可以带他出去走一圈,立即高兴起来,问道:“真的么?”
这是小鱼第一次与韩戒主动说话,韩戒竟然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忙道:“自然,君无戏言。”
“太好了!”小鱼高兴的拍起巴掌,可转眼间,见莫茵不做声,便又收敛住脸上的高兴,对韩戒道:“娘亲不让我去,我要听话。听话了,娘亲才会喜欢我。”
莫茵听的心里发酸,对小鱼道:“既然你这么想去。娘亲同意了。只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我们在赶路,若是你在此期间生病了会遭受比平时更大的罪。你可要想好了。”
小鱼再次露出笑脸,“娘亲同意我去,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不生病,不给娘亲找麻烦。”
韩戒看着小鱼对莫茵所说过的话的重视,心里又疼惜起来,他情不自禁抬起手来,在小鱼头顶上揉了揉,温和地道:“以后爹爹再也不会叫你和你娘受苦。”
莫茵瞟他一眼,低头吃饭。心中叹息,他不知道,大发慈悲放过她便是不叫她受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