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跟着宋飞一路逛,一路吃,最后又看了杂耍,这一趟下来,便到了晌午。小鱼玩得累了,也困了。宋飞便背着他往回走。
因为集市离家并不太远,宋飞便没有骑马。正是一天中日头最火辣的时候。虽然夏天已经过,可酷暑的余威还未散。宋飞抱着小鱼一口气走了两里路,也觉得有些累了。便在路边一株大柳树底下坐着休息纳凉。
小鱼这会儿已经睡的香甜,宋飞把他放下来他都没醒。宋飞便把他抱在怀里,扇着草帽,看着这俊俏的小男孩儿,自言自语道:“你这小子,体力太差劲,当年我四岁的时候,都能自己爬上下河了。”
歇了一炷香是时间,宋飞站起身,继续赶路。刚走上路,便见一辆马车叮铃铃响着铃从后面过来。
马车经过他身边时,里头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这遇到一个路人,不如问问他吧。”
马车便随后缓缓停了下来,宋飞奇怪地走上前,便将车帘打开,一男一女两位三十来岁的俊男美妇并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坐在车上。
只见男人朝他一拱手,礼貌地问道:“敢问这位小兄弟,此处可有一座尼姑庵?”
宋飞抱着小鱼,打量他们的装束,道:“有啊。”
“如此,小哥可否替我们引个路?”那妇人高兴地问道。
宋飞道:“你们顺着这路一直往前走,走到山脚下,再步行顺着石阶上山,便能见到那尼姑庵。并不难找。”
“这天气如此热,你个人抱着孩子走路也是辛苦,上车来我们送你一程。”那妇人热情道。
宋飞见这妇人人美又如此心善,便道了谢,抱着小鱼在马车厢挨着门口处坐下。
那妇人见宋飞一人带着孩子,那孩子睡的深沉,便关切问道:“这孩子是怎么了么?”
宋飞道:“今日在集上玩乏了。”
“哦,孩子多大了?”
“四岁。”
“想必这孩子的娘亲定是个美人,瞧这孩子长的多漂亮。”
宋飞骄傲地道:“那是,我敢说这东岳国再没有比这孩子娘亲更美的女人了。”
坐在车厢中除了问路便再也没有出声过的男子挑了挑眉,妇人与他对视一眼,笑着对宋飞道:“听你话中之意,这孩子不是你的?”
宋飞道:“当然不是。我哪有这福气。我不过是帮着人照顾照顾她们母子。”
“那这东岳第一美人的夫君是哪位?想必一定非富即贵。”
宋飞摇头,“那可说不得了。”
“为何说不得?”妇人追问道。
宋飞只是笑着摇头,再不说话。
妇人见他一心要保密,也就不再追问。
宋飞看着快到家门口,便道:“我家到了,就在前面岔路进去,谢谢大哥捎我一路。我下车了。”
车夫停了车,宋飞抱着小鱼下了车,朝那妇人与那男子又道了谢。又道:“尼姑庵就在不远处了。你们快去吧,再晚了,师太便要闭门谢客了。”
马车叮铃铃走远。宋飞抱着小鱼拐进两步远的岔路,回到小院。青竹正在院中阴凉处洗衣服。见到宋飞,忙起身迎上来,道:“小鱼睡着了?可是玩累了?”
“可不是?今儿个可是叫小家伙见识了一下世面。”
“一个小小的集市,都叫小鱼当世面见。可怜见的孩子。”青竹叹了口气,从宋飞手中接过小鱼,往小鱼的屋里走。
安置好小鱼出来,青竹见对正在水池便洗脸的宋飞后背上湿了一片,来到他身边道:“哎?我正好洗衣服,你看你后背都韩石头了,你脱下来,我一并给你洗了吧。”
宋飞满脸水珠子,笑道:“那就多谢青竹姐姐了。”
“客气什么?本来就是做这活儿的。洗一件是洗,两件也是洗。顺手的事。”青竹道。
莫茵此时正在居室中练字。听到前头两人一言一语的。想起自从宋飞来了以后,青竹对他一直很热情。想必是对他有意。青竹今年也二十四岁了,该说个亲事了。不能叫她陪着自己一辈子不嫁人。
这般想着,便将这事放在心上,想找个合适的时机,问问宋飞的意向。
傍晚时分,小鱼睡醒了,睁开眼便看到娘亲正坐在他的床边,他一骨碌爬起来,叫道:“娘亲。”
莫茵神色淡然地看着他,“今日跟宋飞叔叔出去,可玩的高兴了?”
小鱼知道莫茵素来不喜欢他贪嘴,可今日在集上,他可没少吃东西。便垂下头来,道:“娘亲,我以后再也不贪嘴了。”
莫茵见他没回答她的话,倒是先承认错误起来,又好气又好笑,“娘问你今日玩得高兴不高兴。你为什么要跟我认错?”
小鱼道:“娘亲教过我,男子汉不能被口腹之欲牵着鼻子走。是弱点。要克制改正。可我今日没有克制。”
莫茵又问:“不说这个,你只说你今日高兴吗?”
小鱼点头,双眼亮晶晶的,“高兴!我看到了许多和我一样的小孩儿。还看到好多大人,好多的东西。还有驴,骡子,羊,狗!”
莫茵嘴角含笑,“怎么认识了这么多动物?”
小鱼道:“宋飞叔叔教我认识的。”
莫茵抬手摸了摸小鱼的头顶,“玩得高兴就好。”
“娘亲,以后我还想跟着宋飞叔叔出去玩,可以吗?”
“可以。”
“我以后出去,就克制不会再贪嘴了。”
“没关系,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娘不会再像以前那般要求你,毕竟你还小。等到七八岁的时候,娘便不会再放松你。”
“娘亲,”小鱼感动不已,眼中泪花闪闪的。莫茵伸手把他搂过来,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道:“娘亲以前对你太冷淡了。以后都不会了。”
小鱼趴在莫茵怀中,第一次感觉到她怀抱的温暖。好似在做一场梦。
母子二人正在静享这一刻的安宁温馨。忽然外头青竹道:“小姐,有一家三口在外头,说是从尼姑庵过来,专门找你来的。”
莫茵疑惑地问道:“找我?为何?”
青竹在外道:“不知,说是静仪师太叫他们来的。”
莫茵道:“知道了,这就来。”说完又叫小鱼起床,待会儿该吃晚饭了。
莫茵从屋内出来,望向小院篱笆门口,只见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他们身后不远处是一辆马车。一个小男孩儿坐在马车上,正悠闲地在向她这里张望。
她满心疑惑往门口走近了些,待看清那妇人的样貌。她惊的三魂六魄都去了一半。
那不是她当年与安太医私奔出宫,最后被皇上宣布已死的,她的姑母莫妍吗!?
而在她身边的那男子,正是因病去世的先皇韩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捂住嘴慌张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往左右看了看,只想要找一个能藏身的地方。再施个法术,叫眼前这恐怖的一幕都消散了才好。
青竹见莫茵如此慌张,好像见了鬼一般,忙上前来道:“小姐,你怎么了?他们……”
“茵儿?”那妇人疑惑地看了莫茵半响终于试探着开口唤道。
青竹一听她竟然知道莫茵的名字,顿时惊诧万分地。
莫茵此时已经完全乱了方寸,她一听莫妍叫她的名字,便心惊肉跳,顺势跪在地上。
“你是莫茵对不对?”那妇人推开门,疾步走到莫茵面前,蹲下来抬起她的头,惊讶地上看下看,“茵儿,真的是你?你还活着?你没有死?”
莫茵脸色苍白,双唇颤抖,眼中带着惊恐的泪光,望着眼前的妇人,“姑母……你也还活着?”
莫妍苦笑,“怎么回事,你怎么也……”
对啊,莫茵怎么也假死了呢?
当年她对韩允失望透顶,才威胁着安行安太医带她出宫,一走了之。后来才发现,她在外游历那几个月,暗卫高手一直在暗中保护着她。
在那年快要入冬的时节,她准备去江南看看时,韩允通过暗卫向她传话,说她要是再不回宫,他就在一个月后宣布她病逝。
她仍在伤心中,决定此生再也不见他,便没有回去。后来过了几年,谁知韩允竟然假死脱身,将皇位交给韩戒,带着他们两人的孩子韩璟千里迢迢跑到她隐居的世外桃源来找她。
俩人便过起了逍遥自在的隐居生活。这件事只有韩戒与当年的刘贤妃知道。这些年过去了。他们默默地关注着京城的动向;默默地关注着在韩戒的治下,东岳民间百姓的生活。
自然也便知道莫茵入宫,然而却在一年都不满的时候病逝,韩戒追封她为皇后。
莫妍却没想到,原来,莫茵的病逝也是假的。就像当年的她。
“茵儿,你为何会做出这个选择?”多少年不曾见过的外甥女如今长成了大人,还为韩戒生了孩子,却带着孩子流落在宫外。显然其中有不能为外人道的苦楚。
莫茵对姑母与先皇的死而复生,仍旧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害怕因此即便把两人让到屋内,仍旧是跪在他们面前,不敢妄动。
“姑母,当年我本不是自愿入宫……”
她向莫妍讲起自己入宫以及逃出来的经过。以及在那之前,她与陈良原本已经两情相悦,却被韩戒生生拆散的痛苦。
听完来龙去脉,莫妍看了眼韩允,叹息道:“怎么戒儿会这么糊涂?当初我跟他说过不希望茵儿嫁给皇室中人。”
韩允盯着手中的茶杯,淡淡道:“皇室中人就这么不得你喜欢?那我呢?”
莫妍横他一眼,“你如今算不得皇室中人了。相公。”
韩允思虑片刻,道:“戒儿强留茵儿在宫里,的确是他的不对。可也能看见他对茵儿是一片真心,否则不会在她逃出宫‘死’后,还追封她为皇后。”
“不管真心还是如何,强迫一个女孩子接受他的感情,那他就是蛮不讲理。茵儿心里一直不曾有他,他又何苦叫两人都得不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