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戒来到前厅中,一看太皇太后的架势就知道来者不善。果然,还没等他走到跟前,太皇太后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他道:“韩戒,你把淑妃给我放出来!她做了什么事,你要把她关进死牢!”
韩戒看着头发花白的太皇太后,声音倒是仍旧中气十足,想来身子骨依旧硬朗。他轻笑一声,“太皇太后,朕会将淑妃关进死牢,自然是她犯了死罪。朕可不是无缘无故就杀人的暴君。”
“淑妃能犯什么罪?我早跟她说,秋猎不要去了,在宫里陪着我。可她一心装着你非要去,你对她冷眼相待也就算了,为什么她犯一点错,就要至她于死地?”
韩戒不想跟太皇太后废话,负手而立道:“淑妃所犯之罪乃是投毒。太皇太后可知道她想要毒杀的人是谁么?”
“你说什么?”太皇太后震惊不已。
她只是听人说淑妃被皇上关入死牢。却还不知是为什么。因此听到淑妃竟然投毒,震惊是不可避免的。
“淑妃在皇后的肉粥中下毒,若非皇后运气好,没有吃那碗粥,现在可就是一尸三命摆在太皇太后面前了!”韩戒看着太皇太后说道。只要一想起前夜的凶险,韩戒仍旧无法控制的情绪。
“不可能……不可能!淑妃是愚蠢,可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的投毒。”太皇太后摇头。
“太皇太后吃斋念佛,慈悲仁善,可不代表你亲手调教出来的女子就跟你一样。淑妃所犯之罪,人证物证俱在,朕若是不严惩了她,如何对得起皇后?如何给后宫之中某些与她一样不安分守己女子一个教训?”
“皇上,你看在她是哀家孙女的份上,饶她一条命吧。”太皇太后见韩戒面色严肃,没有软化的可能,便放低了姿态。
“不可能。”韩戒平静道,“太皇太后,你可还记得现在仍在狱中接受审问的王婕妤?她巫蛊诅咒皇后之事,朕早已查清,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凶手。想必不需要朕说的太明白吧?”
“你……你……”太皇太后惊恐地看着韩戒。
韩戒抬手,“太皇太后请回吧,孟淑妃不是第一次害人了。无论如何,朕这一次不会再视而不见。”
“皇上!”太皇太后叫道,“当真不能网开一面?”
“不能。”
“好,好,好!你翅膀长硬了!你连祖母都不放在眼中了啊?”太皇太后哀痛道,“为了皇后,你是不是要将后宫清空啊?你和你父皇,简直要把我气死才算满意!枉我辛辛苦苦,日夜念佛,希望佛祖保佑我东岳江山世代稳固,可你们一个二个的,都不听话,都为了一个女人,忘记了自己的责任。我这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不如死了干净!”
说着便作势要去撞墙,周围服侍的宫女嬷嬷们忙上前拉住,七嘴八舌地劝说。
韩戒淡漠地盯着太皇太后又哭又闹,面容冷峻,不为所动,“若是太皇太后在后宫中生活的不高兴。朕便派人将你送回行宫中去。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也该颐养天年,少操心后宫里的事。”
太皇太后气得浑身哆嗦,“好,很好!哀家当初真是想不到,一个贱婢所生的孩子,能有今日,能在我头上撒野!”
“来人,恭送太皇太后回宫。”韩戒仿佛没听到一般,转身对着门外高声道。
他话音刚落,便从宁仁宫外走出四名带刀禁卫。太皇太后满心愤恨却又不得不随着禁卫离去。
当夜,有暗卫来报,那逃跑的法师已经抓到。且承认了是受太皇太后安排诬陷王婕妤巫蛊诅咒皇后。
第二日,王婕妤被从牢中释放。韩戒又命人去太皇太后处捉拿了所有宫人,连番审问。事实逐渐清楚。
原来王婕妤屋中的巫蛊娃娃是那名已经自杀的宫女放进去的。那宫女被太皇太后收买做事。王婕妤被抓后,太皇太后又怕那宫女胆小嘴不严,将她招供出来,便又暗中命她自杀。而后为了让王婕妤再无翻身可能,便又买通审问官,向王婕妤身边另一宫女承诺好处,命她杀了王婕妤。
这一桩案子,不过是孟淑妃生怕王婕妤受宠,有朝一日被封妃,盖过她的风头,所以暗害她。
如今孟淑妃又因为得知自己防备嫉妒了那么久的三位婕妤以及她自己都是韩戒手中的棋子,被安排来为莫茵挡灾的,对皇后下毒,被捉拿。太皇太后想要救她一命,却连自己太皇太后之位都险些保不住。
韩戒也不是护短的,不会因为太皇太后是长辈就要把案子大事化小。他反而在朝堂中,命主审此案的朝臣原原本本公开案情真相。
朝臣们听完,心中又惊又难以置信,不知该如何表态。韩戒便道:“太皇太后虽是朕祖母,却并未做到一个长辈该做的。对朕的后宫诸事横加干涉,甚至为了让孟家女上位,谋害王婕妤一家。若非朕一心要将此事查到底,王家满门不是要蒙受不白之冤,百十余人口不是要枉死?朕也会因此背上千古骂名。所以,朕准备褫夺太皇太后封号,降为太皇太妃,迁居行宫,闭门思过,无诏令不得回京。”
朝臣哗然,觉得韩戒太过。毕竟太皇太后是他亲祖母,哪有孙子夺去祖母封号,还幽禁祖母的?不是大逆不道吗?
有多维朝臣反对,以此为说辞。
韩戒听的不厌其烦,准备按照自己的意愿做。却挡不住众臣劝谏,最后连莫谦都被他们请出来。
韩戒这才不得不做出退让,保留太皇太后封号位份,但依旧要迁居行宫,不得擅自回京。
在处理这桩案子中间,南越使臣团也告别京城,踏上返回南越的路程。
沈寒生身为一国之主,自然不能在东岳久留,因此也一同返回。只是直到临走前一日,方萱仍旧没有答应与他一同走。
自从与秦少云的婚约解除后,方萱便整日都在宫中陪伴莫茵,没有在外露面。
在茂林别苑那晚,她对沈寒生说需要时间考虑,可一直到沈寒生离开京城这天,她也没考虑好要不要去南越与沈寒生相守一生。
沈寒生离开那一天,他骑在高高的马上,身上披着黑色斗篷,在城门外等了许久,也不见方萱来送他。
他望着高大的城门楼,进进出出的人群中,就是没有他想要看到的那个人的倩影,他眼中的期待渐渐被失望与忧伤替代。
或许他爱错了人吧。他想。
原本以为那是一个无所畏惧,遇到任何艰难险阻都会一往无前,特立独行的姑娘。
可如今来看,她骨子里仍旧是一个寻常的东岳女子。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便不敢再与他饮马江湖,共赏星月。
罢了,他已经恣意生活了这么多年,如今身负一国之君重任,他就在今日,抛却这儿女之情,一心为黎民百姓吧!
沈寒生打马离开。清脆的马蹄声伴随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方萱躲在城楼角落里,远远望着远去的男子,眼角微凉。
***
莫茵眼看着就要生了。韩戒下了令,宁仁宫除了服侍的众人以及莫茵的娘家人,后宫众人一概不得去骚扰。
一开始不知道双胎的时候,莫茵还觉得这肚子不过是比怀小鱼时大了一点而已。可如今这肚子沉的,她每次走动,都像在抱着一个大西瓜似的。越来越频繁的胎动,也叫她又喜又忧。
两个小家伙看来是活泼好动的,说不定还在里面打架,她的肚皮被他们撑成薄薄的一层,两个小家伙在肚子里伸拳蹬脚,都能看出形状来。
更别说有时候拿脑袋来顶她的肚皮,更是看得清楚。每当那小家伙用头顶她的时候,她便会心一笑,伸手去碰碰那调皮的小脑袋。每每她一摸,那小脑袋便像吓着了似的,飞快地缩回去。引得莫茵笑个不住。
安行也被韩戒请入宫来,每日为莫妍把脉。他不得不这么小心,毕竟莫茵这次怀的是双胎。单胎都危险重重了,更何况双胎?必须要小心谨慎才是。
安行便过上了每日清晨来宫里上班,晚上再出宫回家的规律日子。
“安行大夫那么厉害,能不能看出这两个是男还是女?”
例行的把脉后。方萱好奇地问道。
安行手里端着一个小茶壶,坐在外间他的临时办公场所椅子上,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你当我是万能的?若我连胎儿是男是女都能看得出来,我就是神了。”
有能耐的人,都是有些脾气的。方萱也不在乎他说话语气嘲讽,继续问道:“那你可算得出皇后娘娘到底哪日子会生?”
“也就元旦前半月左右。”安行道。
“哦。如此。”方萱若有所思的模样。
“郡主陪着皇后娘娘,我去周婕妤那看一眼。”
“您请便。”方萱道。等安行走后,方萱便进入内室中陪莫茵说话。
屋内火炕已经烧上,在屋中央还放了一个炭盆,上面罩着花纹精美的菱格夏金属罩子。罩子上层有隔板,里面放着熏香,热气从罩子上菱格空中袅袅散出,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莫茵坐在一张铺了兽皮软垫的摇椅里。摇椅轻轻地摇晃着。方萱进来后,莫茵便叫她在一旁坐下来,笑着问道:”表姐这么在意我哪天生,是为什么?”
方萱道:“不为什么。这不是没事做,随便问问么。”
莫茵打量着方萱,偷笑,“表姐,南越王走的时候,你就该追上去随他一起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