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卫少陵几乎隔几日便到栊翠庵陪宇文娴饮茶聊天,到傍晚时分,二人又骑马去锦州城赏灯,很是活泼。李云霓则更愿意在院中看书,宇文娴倒颇为安心,一方面自己随人出游,无论是谁发现,终究有损闺誉,李云霓在院中,无论谁发现自己不在,聪明如李云霓,总有办法搪塞过去。另一方面,自己很是享受与卫少陵出游,一直被人宠溺,是自己过去十多年,从未有过的。
果然,这日卫少陵备了马,带宇文娴去锦州城闲游,李云霓见日头正好,便支起竹架,将被褥拿出来晒一晒,太阳已经老高,李云霓只觉得闷热,取了书卷,便坐在阴凉处读了起来。
隐隐的便听到有脚步声走近,李云霓忙放下书卷起身去看。不多时,就见光尘引着佩瑶走了进来。光尘见院中有人,便笑了笑,退了出去。
佩瑶看到李云霓,只是眼圈红了红,几乎挤下泪来。李云霓忙上前问道:“佩瑶,怎么了?”
佩瑶却垂泪将袖子往上卷起,只见白皙的手臂上,尽是淤青与鞭痕。李云霓心惊道:“怎么?难道小刘管事打了你?”
佩瑶抹抹眼泪道:“府中变天了……!”
李云霓一听,忙捂住佩瑶的嘴巴,往门口看去,见光尘早已走的不见了人影,便连忙牵起佩瑶的手,走到正屋,关上屋门,又取来药酒为佩瑶涂上,才问到:“发生什么事了?”
佩瑶面色苍白,却只是问:“小姐呢?”
李云霓忙道:“小姐嫌院中闷热,便去屋外梅林小憩,你说吧,现在只有你我!”
佩瑶这才道:“云霓,映红把我们害的好苦啊!”
李云霓一皱眉,不解道:“映红?她做了什么?”
佩瑶掉下眼泪委屈道:“她现在是大少爷的姨娘,大少夫人为此来府里大闹了一通,二姨娘为了立威,便将曾经在兰淑斋伺候的丫头全部毒打了一顿,说我们存了怀心思。”
李云霓一听,眯起眼睛问道:“佩瑶,你刚刚说变天了?是什么意思?若是这个事情,不至于让你如此惶恐!”
佩瑶连连点头道:“嗯,二姨娘利用这个原因,将府里以前伺候过大夫人的丫头妈妈全部遣散,小刘管事因为是大夫人的远亲,也被撤换。”
李云霓想了想道:“老爷不管吗?”
佩瑶垂眸道:“老爷平日从来不管后宅的事情,不过只是撤换了管事,他自然不会过问。”
李云霓不觉沉默,佩瑶又道:“云霓,你能不能求求小姐,让我也在庵中伺候?我什么都可以做!”
李云霓只是为难的摇摇头道:“佩瑶,你长我几岁,又在府中伺候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小姐的境遇吗?若是小姐能在府中落脚,哪里还需要借祈福之名到这山中庵堂避世?”
佩瑶绝望的哭了一会,才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道:“这是小刘管事走之前让我带来的,小姐的月利,恐怕这便是小姐在庵中最后的月利了。现在二姨娘吃穿用度早已不似当年,各院现在都在节衣缩食供着长春阁挥霍。”
李云霓听了,不觉浑身一颤,二姨娘的行为如此嚣张跋扈,恐怕就是在造势给三姨娘看。或许很快府中真的要变天了。这样一想,李云霓忙将手中的药酒递给佩瑶道:“这个你带上,留你在府里真是苦了你,我再想想办法,一定让你好过些!”
佩瑶只是摇头道:“我会认命,我是卖身给了宇文府,终究奴婢的命不值钱,刚才是我失礼了。我这便回去了,马车还在庵门口等着。”
李云霓心疼,自己却丝毫没有办法,只得点点头,道了声珍重。佩瑶虽然不舍,但还是转身走了,只是走的时候,背影还在一颤一颤,大抵是还在偷偷抽泣。
佩瑶一走,李云霓便打开布包,里面只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大概是小刘管事怕银两鼓囊,引人注意。李云霓叹了口气,收起银票,坐在了茶桌旁,心绪不宁,刚才佩瑶的话,让她有些生疑,大夫人过世的那一晚,自己亲耳听到过三姨娘的话,自认为三姨娘绝非善茬,现在对二姨娘的隐忍,更让人恐惧。多想了一会,更觉得心乱如麻。忽然见宇文娴放在梳妆台上那个绣了一半的荷包,顿时浑身一个机灵,电光火石间,李云霓忽然动了什么,猛然坐下,心惊不已。没错!三姨娘为什么隐忍,因为大夫人逝世未满一年,家中不宜有喜事。无论二姨娘如何闹腾,她都会为了宇文敏的婚事隐忍。想明白这一点,李云霓更是后怕,却没有任何办法。
宇文娴回来时,已是夕阳落山,见李云霓坐在院中发呆,便是笑着走到李云霓面前道:“我回来了~!”
李云霓抬头,看到宇文娴闪亮如星辰的眼眸,只是讪讪一笑道:“姐姐,今天佩瑶来了,送来了夏天的月利!”
宇文娴毫不在意道:“嗯,知道了,你用过晚膳了吗?”
李云霓见她神情怡然,也不便多说什么,便将自己的各种想法生生咽下,努力笑道:“之前光尘师太送了些素糕,我吃了几块。”
宇文娴咧嘴一笑道:“云霓,我能住在庵中,真是最幸福的时光,谢谢你!”
李云霓一愣,又听到宇文娴道:“大抵坊间所说的好姻缘,便是相互钦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