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霓这次风寒,不知道是不是山里环境不好,还是忽然放松下来,身体疲乏,断断续续过了月余才渐渐好转。宇文娴虽然坚持要每日来送药,但是李云霓因风寒万一传染就没有人再照顾对方为理由,婉拒了宇文娴,只是每日光尘送吃食的时候,一并将汤药送来,其余时间李云霓要么在屋里抄录佛经,要么在床上躺着看书。
待到李云霓已经不再咳嗽时,已经二月中旬,山上积雪消融,每每有阳光洒下,山中总是树影斑驳。带来的衣物渐渐变的不合身,病中这些时日,李云霓多半穿的是光尘的缁衣。
病愈之后,李云霓总是有些疲累,光尘总是说是因为病重没有吃上能调理身体的荤食,才让体质变得羸弱。无奈山中清修, 自然不会有人去锦州城带些什么。李云霓也不在意,倒是病愈后更愿意安静的在院中看书。
宇文娴见李云霓病愈,只是道自己不需要人伺候,便只是与李云霓一同读书,而不在差事。李云霓心中过意不去,依然隔几日去溪边洗衣。
卫少陵每隔几日便会来庵中陪宇文娴,或去锦州城闲逛,或去定溪泛舟,或许城郊放风筝,一向少有言笑的宇文娴慢慢变得开朗,面色变得红润。李云霓每次都会婉拒二人的邀约,一个人在院中或者房内看书或者抄录佛经。时间久了,李云霓倒是觉得自己开始有些佛性,更愿意与光尘师太一同礼佛,或者去禅房听静明师太讲经。一时更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孤女,似乎无论去哪里都是一叶漂泊的孤舟,如果可以,剃发修行也是很好的一条出路,至少自己能一辈子安心。
很快的,山中的桃花渐渐开了,在宇文娴的再三劝说下,李云霓才勉强同意出去走走,一个人沿着定溪上行,穿过梅林,就是龙熹山,定溪的源头,便是龙熹山的山泉。山泉深处是一湾泉眼,旁边有一处石台,石台上有石桌椅,一旁松柏掩映,清雅宜人。
李云霓深呼吸,觉得松快许多,便坐在石桌边拿出一直收在身上的《宫礼》一书,细细阅读。耳中传来的尽是鸟鸣,李云霓有些困乏,便睡了一会,待到她醒来了,模糊间,似乎看到一个男子,吓的她浑身一个激灵,猛的站起身来,揉了揉眼睛,果然,石桌店面,坐着一个男子,那人只是淡淡一笑,将手中的书放回石桌道:“我平日都会在这里看书,今日你在,看到你睡着,不忍打扰,没成想还是吓到了你。这便给姑娘陪个不是!”说着,那人站起身,恭恭敬敬的作了一个揖。
李云霓有些尴尬,只得起身屈膝行礼,道:“是我打扰公子,这便告辞!”说着将手中的书卷起放入袖中。那男子只是看了一眼那书卷,有些吃惊道:“姑娘,你读的这书,好特殊。”
李云霓一愣,随后一囧,的确,闺中女子哪里会看这种书,最近阅读不过是因为缅怀自己的父亲,睹物思人罢了。听见那男子这么说,李云霓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过是闲来无事,随便取来看看打发时间罢了。”
那男子只是笑了笑,拱手道:“在下陆宇博,寄住在后山厢房,请问姑娘芳名?”
李云霓听了,有些惊惧,忙又屈膝道:“探花郎抬举奴婢,奴婢不过是个打杂的丫头,贱名何足挂齿。”说着往后退了一步,迈下石台,有屈了屈膝,忙小跑离开了这个地方。
待到李云霓不见了身影,陆宇博才又缓缓坐下,目光深远的看了看李云霓离去的方向,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抬起书,继续看,倏尔低语一句:“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李云霓不敢耽误脚步,一直走回栊翠庵,才长舒一口气,自从病愈之后,她越发恐惧自己的身世,刚才似乎在探花郎面前过分失态,摇摇头,觉得自己不过只是个使唤丫头,或许根本没有在意。
冷静一番,走到院中,只见宇文娴在正屋中,李云霓忙走进正屋,浅笑道:“姐姐,我回来了!”
宇文娴见李云霓回来,笑的很是开心,忙道:“快来,来帮帮我!”说着,将手中的荷包在李云霓眼前晃了晃,又道:“我总是绣不好,虽然少陵说怎样的他都喜欢,但是我绣工太差,实在不好意思送!”
李云霓听了,笑着接过,仔细看了看,道:“其实已经很好了,小姐亲手绣的,怎么能跟绣娘比呢?心意最重要!”
宇文娴脸一红,抢过荷包道:“你总是哄我开心。”
李云霓却是走到一旁,又给宇文娴倒了一杯茶道:“你那么认真,自然是最好的,卫公子收到礼物,一定会很开心的!”
宇文娴只是笑的眯起了眼睛,却是低头,别起绣针,将荷包放回桌上的针线篓中,正色道:“云霓,我一直想问你,你可是有什么心事?最近你待人总是淡淡的,叫我好生惶恐!”
李云霓一愣,忙解释道:“姐姐哪里话,我只是前段时间坏了嗓子,实在不敢多言,后来一直抄写佛经,总觉得好像自己更喜欢佛理,便多花了些时间听师太们讲经,姐姐误会了!”
宇文娴只是叹了口气,道:“云霓,我就是怕你万一想不开,以后剃发,那我怎么办!”
李云霓笑了笑道:“姐姐,我剃发什么的,没关系啊,我本来就是孤家寡人,你不是有卫公子照顾吗?能怎么办?嫁给他不就行了!”
宇文娴一听,羞的猛一跺脚道:“云霓,你又拿我寻开心,我是担心你!怎么又提到卫公子!”
李云霓笑的更是狡黠,道:“姐姐,无论我以后是否继续在庵中修行,我一定会向着你!”
宇文娴听了,只是皱眉,缓缓道:“是我的错,终究护不了你周全,也没有办法给你指一个好人家。”
李云霓忙摆摆手道:“我不想嫁人,我只是一个孤女,一直祈求的只是平安度日,无论是在哪里,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宇文娴忽然垂眸,叹息了一声,眉头锁得更紧,半晌,握住李云霓的手道:“云霓,若是我能帮的到你,我一定竭尽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