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日便是年关,这些时日,光尘只是每日送了些吃食和日常所需,平日并不来别院打扰。李云霓也乐的清闲,只是抄录佛经和清洗衣物。
又是一场大雪,小溪开始结冰,李云霓和宇文娴在屋中生了个小炉,二人围炉夜话,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忽然听到有轻微的敲门声,李云霓忙起身开门。门一打开,先是一阵风雪,然后一个少年跻身进来,抖落斗篷上的积雪,又摘了帽子,只见那眼睛熠熠生辉,笑容温暖似三月春光。竟然是卫少陵。
李云霓只是一愣,却听到身后有瓷器碎裂的声音,回头一看,原来是宇文娴已经吃惊的将手中茶水打翻在地。
卫少陵见宇文娴吃惊的模样,只是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从怀中变戏法一样,取出一个精致的铜手炉,在宇文娴眼前晃了晃,道:“娴儿,我寻了你好几日,才打听得你住在栊翠庵,想着山中苦寒,给你带个手炉!”
宇文娴却是双手捂嘴,落下泪来。李云霓见状,忙笑着搬了一个椅子,又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屈膝道:“小姐、公子,奴婢还要去抄录佛经,这便退下了!”说着,便走出了正屋,将屋门带上。回到自己住的偏房。
走进偏房,搬来一个椅子坐在窗边,打开了窗户,只看见院中依然大雪纷纷。正屋隐隐传来温柔的低语声,和院内的落雪声一同变得轻软。
李云霓取出挂着的玉坠,放在手中,轻轻的摩挲,这几日宇文娴不曾让她做什么活计,无非就是抄写经文,闲暇时间多了,便愈发想念从前,似乎失眠这个毛病,从进了栊翠庵便越来越严重,翻过年自己便十三岁,或许没有这个劫难,自己依然在家中,享受着父慈母爱。那日三姨娘的话,总是围绕着自己,似乎自己像一片浮萍,在波涛中游荡,没有根,没有自我。只求苟活于世。
过了很久,风雪越来越小,正屋门打开了,卫少陵笑着走了出来,对着窗内的李云霓拱了拱手,便走出了别院。
李云霓见状,忙关上窗户,快步走回正屋。
屋内,宇文娴还坐在茶桌前,面色酡红,李云霓笑着关上了门,又看了看桌上的手炉,笑道:“姐姐,我给你去把手炉热上?”
宇文娴似是回过神来,听到李云霓打趣,顿时面色羞得更红,嗔道:“你刚才怎么沏了茶便走了?”
李云霓笑着走了过去,拿起铁筷,轻轻拨动炉子里的碳,只听得宇文娴道:“他说他以后隔几日便来看我……!”
声音很小,李云霓却是笑道:“那很好啊,你在这里,有他照拂,日子会更舒坦!”
“你想哪里去了?不过就是来闲聊几句,哪里就照拂了?”宇文娴似要反驳,但是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干脆一跺脚道:“我不说了,你总取笑我!”
李云霓哈哈一笑,起身重新给宇文娴沏了一杯茶,顺便将刚才卫少陵的茶杯放在一旁的小桶中,这些日子外面小溪结了冰,所有用过的餐具茶具都放在这个桶中,每日早上,李云霓都会去光尘住的禅房外水井中汲水,然后洗净后再带回来。
忽然宇文娴道:“云霓,我这样私会男子,是不是不太好?”
李云霓一顿,却是抬头看着宇文娴道:“姐姐,他今天晚上做了什么吗?”
宇文娴忙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道:“没有没有,我们只是闲聊了一会。”
李云霓垂眸道:“若他只是一个贪图富贵的男子,那我自然会劝阻,但是,他似乎很珍惜你。比起以后变成三小姐的铺路石,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还不如搏一搏,为了自己以后的幸福。”
宇文娴却忽然目光暗淡道:“我知道三姐喜欢卫公子,我用什么跟她争?现在的一切,不过是以后的回忆罢了!”
李云霓忽然笑了起来,看宇文娴有些不解,忙解释道:“姐姐呀,你是在用卫公子对你的喜欢,来跟三小姐争啊!”
见宇文娴还是发愣,李云霓又道:“将来嫁人,都是男方家提亲,女方家应承。卫公子可有一丁点表现出喜欢三小姐?我看啊,卫公子是一直喜欢你的,你看着又送簪子又送手炉的,哪里还有当日初见他时的傲气?”
宇文娴想了想,面色渐渐好转,却只是用手指轻轻拂拭手炉,一直再出神。
李云霓只是笑道:“你在想什么?”
宇文娴缓缓道:“我就是怕卫公子只是觉得有趣,待到无趣时,便不会再来!”
李云霓听了,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怕什么,但是我现在只看到郎有情妾有意。如果连这个都还怕,那不如下次卫公子来,你直接回绝了,让他死了这颗心,以后不要再来叨扰,免得惹人误会!”这话说的很是严厉,宇文娴听了,嘴唇微微颤抖,舒尔掉下泪来,道:“云霓,我知道自己优柔寡断,但是曾经二姨娘和三姐夺走了我所有的东西,我怕啊,若是我真的放任自己的感情,有一天失去了,我该如何活在这个世上!”
李云霓站起身,走到宇文娴身旁,抱住她,温和道:“我说过,会为你筹谋,一定不会辜负你。”
宇文娴猛一抬头,问道:“云霓,你这样一心帮我,真的是真心吗?”
李云霓点点头道:“是,我从未背叛过你!”
宇文娴将头埋在李云霓怀中,闷闷道:“我的自私,让你娘重病过世,你也不恨我吗?”
李云霓听到孟氏,只是一僵,然后淡淡道:“不恨,我只看现在,不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