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夏日炎炎之际,严子修偶尔会到别院中与李云霓说起京都发生的事情,或者送些日常所需,别院便再无闲杂人拜访。
又是一个月圆夜,李云霓总觉一个人在厨房用膳有些乏味,便将桌椅搬到院中,院中月季开的正艳,月影之下,阵阵沁人的幽香。
这些时日,李云霓从未离开过别院,既为了避嫌也为了少惹麻烦。刚吃了几口饭,就听到一阵敲门声,李云霓无奈,放下碗筷走到门前,放下门闩,刚拉开门就看到严子修冷冷道:“怎么开门那么快?难不成你准备出去?”
见他说的话像极了怄气的孩童,李云霓不住扑哧一笑,让严子修进了小院,才道:“啧啧……这哪里是严大军师说的话?我不过嫌厨房太闷热,就在院里摆了碗筷吃饭罢了。那门响,我自然开门快些。”
严子修冷哼一声,走到院中桌前,坐下拍了拍道:“我饿了!”
李云霓无奈道:“是,知道了,严大爷小坐片刻,奴婢这就给您热饭菜。”
严子修扫过桌上简单饭食,道:“怎么?这些我就不能吃?端个碗筷过来就是了。”
李云霓苦笑摇头,依了严子修的意思,取来碗筷,见严子修吃了几口,这才道:“天色已经很晚了,严大人还没用膳,是有事耽误了吗?”
严子修闻言,顿了顿,放下碗筷道:“今日周甄与楚梦洁订婚宴,我的确没吃什么东西。”
闻言李云霓睫毛颤了颤,替严子修盛了一碗汤道:“哦,这样啊,那应该很热闹。”
严子修点头道:“是,很热闹,虽是订婚宴,却也是达官显贵云集。你很在意?”
见严子修试探,李云霓浅浅一笑抬眸道:“不,并不在意,那日已是诀别,况且我是要他父母陪葬,如何能在意?”
严子修这才笑道:“你若真这样想最好,免得以后有不必要的麻烦。”
李云霓恭顺点头,严子修却想了想,道:“那日……那个公子,你……是如何招待的?”
李云霓闻言,微微叹息道:“还能怎样招待?你也看到了,就是奉茶供饭,最后他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一个我没缝制完的香囊。”
严子修听完,难得苦笑点头道:“还好还好!”
李云霓不解道:“严大人,你这话何意?那冷公子究竟是谁?”
严子修微微蹙眉,疑惑道:“冷公子?”
李云霓点头道:“对啊,他说他姓冷,有什么不对?”
严子修苦笑道:“原来如此。”说完站起身道:“没什么不对,云霓,有些事情,的确超出了我的预料,也不知道究竟是我们是执棋人还是棋子。”
李云霓疑惑,见严子修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便安静的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有取来棋盘放在严子修面前,顺手挑亮了油灯的灯芯,这才打开棋篓道:“世事无常,谁能不是棋子?就比如我,若是不肯报仇,其实身上的银钱也足够我找个小城镇安稳度日。可是这一步,我却非走不可。纵然这条命是很多人用命换来的,但是我也要这么做!”
严子修先是一愣,随后笑道:“不错,孺子可教。”说完便径直走到前厅,边走边道:“把棋盘端进来,屋里更亮堂。”
李云霓顿时无奈道:“是,严大人总是这样使唤奴婢,那奴婢随后就到。”
回到前厅,虽是支起了棋盘,严子修却只落了一子,便有些愣愣出神。
李云霓见状,替严子修上了茶,这才坐到严子修对面笑道:“怎么了?严大人这是有什么烦心事?”
严子修微微抬眼,淡淡道:“你倒是对冷公子很有好感!”
李云霓抿嘴一笑道:“哪里话?这不是严大人让我这么做的吗?怎么?不认账?”
严子修又落一子,叹息道:“那日,其实我来的很早,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们,怕扰了你与他聊天的兴致。”
李云霓一惊,道:“什么意思?”
严子修看向院外,随后才缓缓道:“我现在后悔了,我不希望你在他身边。这几日我一直在想,我究竟为什么要留你在身边,若是需要帮手,我身边大把的人选,为什么要留下你这样一个随时都会置我于死地的人在身边,仔细想来,大概是我忘不掉那日落崖后,你的笑脸吧。”
闻言,李云霓面色一沉,不悦道:“这几年,这样的话我听过几次,每一次到最后都是求之不得的镜花水月。这些话云霓可以当作严公子从未说过,若是严大人觉得这些话可以拉拢人心,大可以去跟柳小姐或者点儿说,会更上算。”
严子修眉头一皱,冷哼一声道:“我就知道你会不信,这些话我已发自肺腑,信与不信全看你自己。只是有一点,纵然我千万算计,结果不过是为了太平盛世,而并非自己。”
李云霓听罢,闭上眼睛,良久才道:“我会听你的调遣,但是刚才的话,我绝不会当真,云霓既然是为了报仇留在严大人身边,就绝不会拖累严大人,纵然只身赴死,也绝不退缩。”
严子修这才叹了口气,站起身道:“够了,天色已晚,我回去了,你早些休息,既然你已有此觉悟,我一定帮你好好绸缪。”说着也不待李云霓答话,便大步走出了前厅,随着一声门响,院门关上,李云霓这才小跑过去,扣上门闩,身体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