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一个漫长的梦,曾经的过往,越是想忘记的,越是一幕幕重现。李府的屠戮,那金属割开肌肉的声音,如同一根根细针,刺激着李云霓最后的理智。
耳边一直有断断续续的争吵声与哭闹声,意识慢慢清醒,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确实明黄的帘帐。稍微动一下,只觉得浑身酸痛,挣扎着坐起身,就听到一旁女子声音传来:“哎呀,娘娘醒了。”
一听到这个称呼,李云霓不住皱起了眉头,无奈感慨:原来还没死啊……
温承德大步走进来,看到李云霓坐在床上,眼底的喜色几乎是一瞬间逝去,随之而来的是雷霆震怒。只见温承德走到李云霓面前几乎是怒吼道:“你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有宫女路过,你就死了!你这是要自戕吗?谁给你的胆子?”
李云霓抬起无神的眼睛,却微微偏头,看着温承德,轻轻拉住温承德的衣袖道:“我已经得到了一直想要的答案,了无牵挂。与其继续苟活,最后不知道怎么死,还不如选择一个自己能掌控的死法。”
温承德闻言,顿时目訾欲裂,一把握住李云霓肩膀道:“答案?你知道了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决定自己的生死?”
李云霓只觉得肩膀似乎要被捏断,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温承德似乎发现了,无奈的松开李云霓,坐在床榻边,揉着眉心缓缓道:“你以为朕会狡兔死走狗烹?李云霓,你不知道自己这个身份就能保得住一生的平安吗?若是你无端亡故,恐怕才是朝臣要非议了。所以,朕不会杀你,更不会让你死。”
李云霓垂下眼眸,不住簌簌落泪。温承德忽然烦躁,不住踱步,正在这时,一个宫女端着药碗进来,看到温承德的脸色,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忽然又看到温承德扫过自己,只得硬着头皮走到李云霓面前,恭敬跪下道:“娘娘,这是刚熬好的药,你喝些就不难受了。”
李云霓不看那宫女,只是将头深深埋进双膝,温承德似乎已在暴怒边缘,却忽然叹了口气,对那宫女道:“药放下,你出去吧。”
那宫女顿时如蒙大赦,忙将药碗放在床榻边的小桌上,便躬身出了房间。温承德揉了揉眉心,坐到李云霓身旁,缓缓道:“朕待你太刻薄,是朕的错。你现在听话,把药吃了吧。”
李云霓咬唇,抬眸道:“天子认错,云霓如何敢受?若是皇上想知道那一夜我探听到的消息,其实暗卫早已通报,若是想知道琳琅姑娘的消息,云霓也全盘告知,为何皇上还要相救?其实大可以寻一个乖巧的宫女,冒名顶替即可,到时候百官只会觉得皇上宽容爱才,绝不会有人怀疑那宫女的身份。”
温承德无奈摇头,忽然伸手,轻轻捋起李云霓额头上的碎发,浅笑道:“是吗?你当真这样觉得?你替朕整理奏折时,有没有发现所谓的太平盛世早已满目疮痍?纵然是母后的娘家,也早已有了不臣之心。平王祸乱,可是平息之后呢?西北少了坐镇的将军,军权分散。为了那场暴乱,朕将晋王送去草原做质子,无异于养虎为患,面对这样一盘散沙的国家,难道你还觉得朕每日面对莺歌燕舞的宫妃形骸放荡?你只看到自己被我屡次胁迫,却不知道我有多看重你。”
见李云霓依然神色黯淡,温承德苦笑道:“这样说,你大概根本不相信吧,很多时候,朕其实是嫉妒了。你从未在朕面前脸上有多余的笑容,甚至连说话都平淡疏离,朕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点,可是却没有办法改变,所以才会一直放任别人欺负你,就是希望你遇到困境时,能来找我,哪怕是哭诉,朕都能帮你,可是你没有。”说到这里不住无奈的又摇摇头,随即叹了一口气。
李云霓只觉得心头闷得不知道如何开口,温承德见状,扫过那还冒着热气的药汁,站起身,缓缓道:“醒了就清醒过来,好好做你的顺妃,往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
伸手摸了摸床上厚厚的垫子,李云霓忽然觉得心头闷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便挣扎着起身,确实浑身酸软,趔趄了几次,才勉强站稳。这是刚才那个宫女走了进来,看到李云霓起身,忙小跑过来,扶住李云霓道:“娘娘,你要去哪里?你穿的这样少,外头还在下雪呢。”
李云霓顿了顿,道:“这是哪里?”
那宫女见李云霓开口,忙笑道:“此处是皇级殿,娘娘要回长乐宫吗?”
李云霓不肯开口,宫女忙笑着走到一旁,取来温承德平日穿的皮袍,替李云霓恭敬穿上,见李云霓疑惑,忙又解释道:“娘娘的衣物送去换洗,皇上交代了,若是娘娘觉得冷,可以先穿这个回去。”随后看向床榻边的药碗,浅笑道:“这药清苦,娘娘不喜欢没关系,奴婢已经让太医院准备了药丸,一会送去长乐宫。娘娘现在要回去吗?奴婢这就准备步撵。”
想到温承德刚才的话,李云霓不住疑惑道:“贵妃来过吗?”
那宫女微微一怔,随后笑道:“自然,贵妃一直心系皇上,皇上好几日没去后宫,她自然要来看看。”
李云霓微微蹙眉,那宫女忙道:“娘娘别担心,贵妃以后不会轻易找你的麻烦。”说完,替李云霓系好皮袍上的丝带,便笑着出了屋子,李云霓只觉得头皮发麻,似乎此刻湖水的寒意才慢慢浮现,浑身开始颤抖,感受不到这厚实的皮袍所带来的丝毫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