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甬道,耳边传来若有似无的诵经声,李云霓顿了顿,道:“姑姑,我昨夜也是隐隐听到诵经声,是宫里有法会?”
女官听出脚步,驻足听了片刻,笑道:“是啊,皇上说昨夜杀戮太重,怕扰了后宫的清静,便让僧尼连夜进宫,做了法会,现在大抵还在诵经。”
李云霓想到昨夜,无奈一笑,不再开口,耳边回荡着诵经的声音,倒让着幽暗的甬道变得有些迷离。
从灵柩门出了皇宫,只看到一辆马车停在灵柩门的门口。太阳刚刚露出些红晕,借着晨曦的微光,李云霓看到车夫时微微一愣,那车夫也是一愣,女官见状轻轻咳嗽一声,就听到车夫马上赔笑道:“肖姑姑,你陪云霓小姐去吗?”
李云霓吃惊二人的相识,就听到女官浅笑道:“莫大人,别来无恙。奴婢只需要在将军府门口守候,里头的事情,还是交给云霓小姐最好。”说完便伸手扶李云霓上马车。
一路无话,李云霓只觉得疑惑,纵然是出宫,也理应经过闹事,虽然时辰尚早,却不免安静的有些出奇,便伸手掀起的窗帘往外张望。
一阵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定睛望去,只见路旁有无数残肢,只有零星行人,皆是用手用力掩住口鼻,步履艰难。
李云霓看着地面上的残红,只觉得胆战心惊。忙放下窗帘,就听到肖姑姑缓缓道:“小姐,你害怕吗?昨夜这里曾有一场恶战。”
李云霓微微蹙眉,苦笑道:“恶战我自然明白,只是我看有很多百姓不幸遇难,若只是皇权争斗,何苦连累百姓。”
肖姑姑缓缓摇头道:“小姐太年轻了,若昨夜江山易主,恐怕连累的就不止着半城百姓,恐怕连波及之广无法估量。”
李云霓想了想,又掀开窗帘,皱着眉,看那府院中抬出来的一具具尸体,只觉得像极了当年瘟疫来袭之时,忍不住一个激灵,转身不敢再看。
这一程马车行驶的很慢,似乎连车内的时间都有些凝滞,忽然马车停下,车夫掀起车帘道:“到了。”
肖姑姑忙下了马车,又扶李云霓下车,看着两边重重把守的侍卫,李云霓忍不住微微叹息。
由肖姑姑引路,自然没有人敢阻拦,走进将军府,虽然还是如同曾经那般讲究的庭院,却少了丫头仆妇穿行的身影。曾经的热闹繁华,现在越发清静,连鸟叫虫鸣声都似乎停歇。
穿过花园,就是温氏所住的锦绣阁,锦绣阁门口早有侍卫手执武器把守,肖姑姑看到李云霓脚步停顿,便恭敬屈膝道:“小姐,你自行进去吧,奴婢在院门这里守着,什么时候小姐出来,我们就什么时候回去,全听小姐安排。”
李云霓点点头,门口侍卫见状,忙让开了一条路,李云霓这才拍拍脸颊,定了定神,走进锦绣阁。
不过距离正屋几十步,李云霓却走的很慢,反复过去几年的遭遇如同画卷般一幕幕重现,母亲绝望的眼神,清婉的笑容,孟氏有些粗糙的双手,甚至是宇文娴的身影,这一刻都在脑海中乍现。耳边呼呼的声音敲击着紧绷的神经,此刻虽然是仲夏,李云霓却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寒,后背的衣服湿粘的粘在皮肤上,被风一吹,更加森冷。
走进正屋,一阵药香扑鼻,就听到一个女子声音从身旁不远处传来:“怎么是你来了?”
循声望去,看到温氏正坐在里间的罗汉床上,虽然不再有丫头伺候,但是温氏妆容精致整齐,没有丝毫慌乱。
李云霓见状,浅笑走到温氏身前,屈膝道:“昌平郡主万福。”
只见温氏摸着罗汉床上小几的边缘,自嘲道:“怎么?你们设计害死了我的夫君和儿子,就不再称呼我一声周夫人了?”
李云霓闻言,缓缓起身,坐到温氏对面,伸手试了试茶壶水温,替温氏倒了杯茶,笑道:“夫人教训的是,云霓定当遵从。”
温氏将茶杯推开,不屑道:“你来所为何事?总不可能是为了甄儿的死,最后替我尽孝吧?”
听温氏提到周甄,李云霓心头微微一颤,面上笑意更深道:“自然不是,周公子与我不过尔尔,是夫人误会了。”
温氏顿时苦笑道:“尔尔?看来承德身边都是能人啊,是我们被算计了……”
李云霓叹了口气,道:“算计吗?其实我并非皇上安排的人,只是我们之间不是世仇吗?我怎能不报?”
温氏眯了眼睛,疑惑道:“世仇?你是……谁?”
李云霓闻言,摘下戴在胸前的玉坠,在温氏面前晃了晃,笑道:“我是前刺史李政的女儿,不知周夫人可还记得?”
温氏猛的坐直身体,不敢置信的瞪着李云霓,良久才喃喃道:“不可能,那个丫头早就死了,你是承德派来的奸细……”
李云霓将玉坠又带回脖子上,这才苦笑道:“不敢置信吗?是我已经走投无路,才将玉坠托付她人帮我典当,若非这样,我又怎么会知道自己这条命那么重要?还要多亏夫人提醒。”
温氏忽然不顾仪态哈哈大笑,最后笑得掉下眼泪,良久才道:“那是李政欠我的,你凭什么就觉得自己报仇是对的?纵然你报仇,为何要连带我的甄儿?他待你事事用心,你可对得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