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笼中鸟
这是一座繁华的城，落地生金，口舌生银，是熙熙攘攘的商城，是商人翘首以盼的聚宝盆。而站在高楼中的人此时只是淡淡然然的喝茶看书，十分平淡，依然白衣，手中拿着翻看数遍的老庄，每次翻过心境迥异不同，获益匪浅。
旁边的茶盏注满滚烫的淡绿茶水，无意中飘出缕缕白烟，透明的光缓缓升起，在靠近朱红的高柱之时瞬间殒灭，荡然无存。
封信此番离开桐溪县来到这城，无非是为了生意二字，能为老王爷做事定当竭心费力，鞠躬尽瘁，这是别人的看法，只是封信如此清闲倒有些蹉跎了黄金岁月。若是旁人看见了定要责骂这人不识好歹，怠慢老王爷慧眼识英才。
这时，门轻轻敲响，因这出屋子空间极大，俨然一座大厅，一点响动都有了回音，这当然还是老王爷的恩赐，若是不住就折了面子。
“进来，”封信一动不动，吐出两个字，手中依然放着书。
那人步履沉稳，步伐相同，走成一条直线，目不斜视，原来是小四，也是封信的心腹，他发扬自己寡言少语的风格，只说了一句话，“少爷，信被取走了。”
小四已然与在竹园的风格换了，凡是在外他都小心谨慎，少言少语，毕竟少爷的安全才是第一。
只是眼神透着一丝怪，好似有些愤慨和不满，不知是对那拿信的人还是对谁。
“是吗？”封信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但熟悉的人都知道此时他周身的气息明显比往常冷了几分，不止是生气还是抑郁。
“少爷，既然他不忠，不如让小三把她……”小四语气有些伤心的说出。
气氛安静了一阵儿，那本老庄的身子有些纠缠，封信脸色不变，声音有些暗沉，“不必，等我回去倒要看他如何解释。”
这就是给了那人一个机会了。
封信看到小四的惊愕笑了笑，于是解释道：“其实这也算是正中我的意思，小四，你应该知道我素来喜欢清静，也不爱受制于人，老王爷当初胁迫我帮他做事，已经几年了，我也还清了他的恩情。可是，老王爷却不知足，正常的路线他不愿，非要邪门歪道，我虽然不是舍身的正义之人，可是不愿与……同流合污。”他隐下小人二字，也是顾念曾经的尊重。
“所以我早有了离开的打算，既然有人争着抢着想要我这个位子，不妨让出去，让他们整个头破血流，等到那封信递了上去，老王爷定会对我心存异心。”封信说的不紧不慢，其中的运作自然经历不少麻烦。
小四脸色一变，“少爷，若是老王爷翻脸，那你的安全？”
“呵呵，你不相信我？”封信斜睨他一眼，“我只是适当的掌握他的一些把柄，不会让他生恨，也不会让他没了计较。”
只是他的娘亲可能会埋怨吧，她想要的是别人的奉承还有京城源源不断的好东西，如此定是要断个干脆。
封信此番说出来心中的打算也是因为已成定局，无需再隐瞒，小四他们一向只是相信他，默默做事，也不能让他们不明不白。
“那少爷，既然她不算做错事，不妨饶了她这一次？“小四大着胆子劝道。
封信倒是好奇平日洁身自好之人竟然替人求情，心中有些怪异的吃味，不知是为了她还是他，“哼，我待她不错，竟然欺骗，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小四，你和小三可以离开了，既然我不在与危险为伍，你们也无需如此辛苦。“封信早有打算，已然决定过平平淡淡的一生，也不能羁绊了别人。”
“少爷，别人可以走，可……可我和小三早已经把竹园当成了自己的家，”小四脸上出现委屈，脸上唯一出色的眼睛似哭泣似埋怨，“你怎么能抛弃我们哪！”
封信头疼，原来还是那个性子，竟然开始撒娇了！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似鸟叫般的模拟从一趴在地上的女子身上传出，她眼中含笑，动作狼狈，别人看不出她其实神情有些紧张，只不过惯性教会她做戏。
后面站着一个人，“陈水，你在竹园外头这副样子是要干什么哪？“小三讶异，
突然出现声音，陈水被吓了一跳，她赶紧把手指放在嘴上示意不要吭气，只见两只眼睛轱辘转了一圈，她小声的说：“我要抓罐子哪，听说它们喜欢吃小雀儿，你一边儿玩去，抓到了分你一半。“
于是小三乖乖的站到一边去了，默默地看着傻丫头装模作样地捕猎。
结果当然是白费力气，陈水手中空无一物，然后回了自己屋子，路上错过了老嬷让她干活的催促，也错过了小三砍柴挑水。
陈水刚才到竹林外当然不是真的要捉野物，只是要感知周围的护卫，刚才除了被打岔那么一会子，竟然感知不到别的气息，虽然她武功三脚猫，但是若是强大的气息也能感受到，除非他们发现了自己故意隐藏，可这个可能显然被排除了，不然她怎么还可能安然无恙。
可能他们被调离了，封信马上就要回来了再不行动黄花菜都要凉了，陈水打算今夜再去一趟封信屋子。
于是等着晨阳变成烈阳，烈阳化作了夕阳，夜幕像是拖延症病人姗姗来迟，终于，陈水换上自己那身轻便的夜行衣，正在这时门开了，小三竟然进来，看着陈水好奇问：“你身干什么去啊？“
还好陈水和普通人的脑回路不同，她这身夜行衣不是黑色，只是深色的紧身衣，她尴尬解释：“晚上不是老嬷做的红烧肉忒好吃了，我正准备要运动运动哪！“
边说还做了几个僵硬的动作。
小三浑没在意，“我就是和你说一声，我准备出去一趟，这几天你就帮着老嬷砍柴吧！“
“跟我客气什么！”陈水豪气冲天地把他的所有活儿都拦在身上，“你这是去干什么啊？”
“少爷让我帮他从房里取一件东西。”小三随手拿出来。
陈水没在意，突然灵光一闪，她装作好奇，“我打扫的时候没见着少爷房里有这么一件儿啊？”
小三随口解释，“这是少爷的密室找的，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怕有些人贪财偷闯进来所以弄了个小房间。不然咱这竹园也不会这么少人啊你说是不是？”
陈水附和点头，然后人家便匆匆离开了。
所以在许久许久之后陈水知道了自己当时这么愚蠢的触觉被人耍的团团转时候，都想把小三的脑袋给撬开了。
“原来还真有间密室。”陈水得意的笑了。
一路溜溜达达般走进去，鬼鬼祟祟的摸索，床上床下，桌上桌下，房檐台子，墙壁，……
“好嘞，”陈水一不小心摸到指甲盖大小的凸起按了一下，竟然整个墙面都打开了，目瞪口呆，反应过来赶紧进去，里面的加工让人觉着有些粗糙，空空荡荡的，就像个假房间，连陈水都忍不住吐槽封信的审美趣味。
天哪！陈水，人家这只是一个密室，你想忒多了，非要皇宫那样金碧辉煌吗？
密室中有一个暗箱子，刻在墙壁上，不很显眼也足够察觉，陈水迫不及待地用提前带着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撬开，里面果然放着一封漆黑地信封，是拆开着的，
陈水拿着信有些犹豫，到底是看还是不看？万一上面有让封信难逃一死的罪证，他们一家死了没什么，可是无辜的老嬷还有小三小四怎么办。
于是她轻轻的把里面的信掏出来，然后翻开密密麻麻的字，心里哀嚎一声，果然是繁体，虽然他能看懂，可是也十分艰巨啊！算了，先出去再说。
趴在自己残破的小红桌，点着蜡烛，燃着火苗，陈水艰难的翻译，看完她松口气，“这是一个身份贵重的人写的，可能是谨慎吧，写的有些含蓄，还有什么黑市生意。在陈水看来没什么大不了，可能在一群繁文缛节，崇尚孔子之道的家伙来看就难以忍受了，管他的！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第二天，陈水借着要出去买菜的机会把东西给了一家当铺，人家本来见她一身丫鬟样还不屑搭理，可见到这女子手中放着的指环立即惊着了，踉踉跄跄地接住一个小小的盒子，从里头小跑出来，然后极为谄媚的喊了声，“姐姐有何吩咐啊？”
陈水看着对方半百的头发，脸上手上蜿蜒的皱纹，心里抖了三抖，严肃说道：“把这交给你们主子，记住不许乱动。”
“这自然不敢的。”这掌柜赶紧做出保证，生怕她不相信。
陈水走在平坦无奇的路上，沉默了，现在一切都完成了，她手上有一笔小钱，人或许该离开了，若是封信以后发现。
反正她一直不屑于当一个唯唯诺诺的丫鬟，可是实在舍不得老嬷他们，还有浓浓的自责，若是等到那人有所动作之后没准封信会怎样，想着一代美男被自己坑了实在心中有些愧疚。
可利益交换本来就是从小饱受的教育啊，凡是有利于自己不能错过，凡是对自己有害的都要除去。
虽然她憎恨导师憎恨她不把人当人看，可是潜移默化的影响已然难以拔除了。
“卖糖吃啊！又甜又香的糖糕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陈水吸了吸鼻子，她不饿肚子却开始不听使唤的颤动了，只好从口袋掏出碎银子，“大爷，来两块！”
“好嘞。”中年小贩利索的取上一张黄纸，从簸箕中捡起两块粉色的糖糕，笑嘻嘻的，“小姑娘，趁热吃了，哈哈！”
小姑娘？陈水苦笑，可不是，自己这才不过十五，看起来良善好欺，愚钝无知，所以他们才会被自己骗。
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时而填满了心脏，可是一转眼又空落落的，皮肉中的微痛开始发酵，仿若蚂蚁在上头攀爬，尖尖的嘴巴扎上去，周围的嘈杂声都渐渐淡化，只剩下自责和懊悔。
发傻之际，突然手中的糖糕被夺走，就是一群傻不啦叽的孩子，调皮捣蛋，可能是见自己好欺负吧！
要是他们主动来要，陈水或许会难得大方的送出去，可是今天姑娘心情不妙，顿时插了腰怒喝一声，“把糖糕给本姑娘还回来，”然后撒开腿追起来。
前方是陌生的小巷子，陈水已经顾不得了，现在她势必要追回属于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