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夜中黑影
李若一与今日知己分离之后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身后好似跟着一个膘肥壮汉的保镖,只见她轻轻快快的一蹦一跳,没多久便抵达了目的地,此处竟然是县令衙门。
县令府邸和衙门其实是前后两个独立的大宅院,她进了后头的院子,张口便喊:“娘亲,娘亲,我回来了。”
只见一消瘦的淡妆夫人窈窕走出,应是常不出门的缘故,气色苍白。此人便是县令老爷的夫人,也是莫天翼的娘亲。
“若儿,你回来了。”莫夫人招招手,含笑看着自己的姑娘,两旁有人担心她身体虚弱想要搀扶,却被莫夫人避开。
李若一见此眼睑略过一丝忧愁,很快抬头,跑向娘亲,又是欢快活泼热力满满,“娘,你今日可还好?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无妨。“莫夫人被李若一扶着进了屋里。
至于为何两兄妹不同姓,理所当然的事实,其实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十几年前莫夫人身体就不是很好,对于相公也十分抱歉,没能多生一个。县令老爷是个专一深情之人,当时的潮流却是儿孙多多为善。这就形成了一个矛盾,恰好县令老爷的朋友不知从那个破落地方捡到一个女娃,想着朋友的无奈就送与他们抚养。
此女便是李若一,从小李若一就知道自己并非亲生,虽然有爹娘疼爱,可性格难免敏感多疑,只不过现在尚且还小,看不出大的不对劲。
这房中常年弥漫药香,已成为一种标志和回忆,李若一出去一天,进来之后便深深吸了一口气。
莫夫人看着女儿,心中疼爱,若一孝顺,从小就愿意守在娘亲身边照看,明明是最为青春荡漾的年纪,却总是很少出门,于是莫夫人找着借口让女儿出外透气,放飞天性。
“今日我遇见了一个很有趣的女子,”李若一忍不住分享,神态之间是满足和向往,“这女子看起来还没有我大,可是比男子还厉害,说话也有趣,和我很聊得来。”
莫夫人倒了杯中的凉茶,亲自端起软榻桌上的小陶瓷,倒了些滚烫的热水,斟了一杯放在女儿唇角,轻声笑道:“渴了吧?来,润润嗓子。”
“嘻嘻。”李若一甜甜的就着莫夫人的手轻轻抿了一口。
“对了,我哥哥今日没有回来吗?”李若一提起莫天翼,眼中十分向往,自小比她大了好几岁的莫天翼就十分疼爱这个妹妹,处处照顾,有人欺负她时,莫天翼定会揍人十倍。李若一也是他的小跟屁虫。只是长大之后两人便很少沟通,再加上莫天翼那个呼朋引伴的义气性格,很难呆在家中。
“他啊,可能又出去惹事了!”莫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曾经对这个儿子付诸很大期望,可是读书不成,就会出外喝酒交友。
旁边没有回声,李若一想起刚刚懂事身边的朋友就是哥哥,是他教会自己玩弹弓,打鸟雀,她也知道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以前没有感觉,甚至对于自己的身份有些失望,可渐渐的竟然有些庆幸。
窗外的空地上有个大大的荷花陶瓷,一人多高,现在,上面几只残荷风中飘扬,微微颤抖,少许摇曳,这不冷不热的季节,一切都还正好,一切又有些失落,荷叶在淡水中蹉跎了韶华,沉默着春夏秋冬。
她听着娘亲宠溺的抱怨,看着雨温柔的落在屋檐,化作珠帘似的韶光,仿若流淌心田,心中微微安定。
一处安静的院落,单纯的竹子团团拥抱,凝聚了温暖和淡而无声的温情,竹林的一侧是平坦的石子小路,另一侧是错落的屋子,看似简陋,实则戒备森严。一只林中鸟不知从哪里飞来,想要透过竹林飞入屋里,只听“滴”的一声,原来是水滴从天空滑落,侧头来看,泥泞的绿草铺垫那只刚才的鸟,明天,可能就被尘埃掩埋了。
这是,一个影子在屋子外徘徊,可谓叶落无声,人过无痕,竹林外的人也无法察觉。
然后一张门被推开了,黑影淡定的进去,然后静静的摸索着什末。
只听“娘的,这什么也没有,让我找空气啊!”竟然是陈水的声音,她穿着暗色的衣裳,小心翼翼的查找,像个身份不明的小偷。
借着月光,沉沉的月色透过紧密严实的窗口照出整个屋子的大概,竟然是封信的屋子,主人不在,丫鬟竟然偷偷摸摸起来。
怪不得无人怀疑,无非是此女本就是竹园之人,所以行事十分便捷。
陈水纳闷,这几天已经把书房翻了个顶朝天,除了厚厚的书籍没有什末黑色的信封,现在只有这一个地方了,再找不到自己可就失信于人了!
许久之后,她撤了回去,从封信房中离开,磨磨蹭蹭,正大光明的挪到自己的小房间,看着凄清的硬板床铺和结实耐摔的沙包枕头,叹了口气,这声长长的叹息隐约夹杂了多样的情感,好像失望却又是庆幸。
她不愿梳洗,一股脑把身子砸到床上,平躺在床铺中,默默闭上眼睛,想了想,脸上浮现沉重的纠结,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白衣男子宽容的对自己微笑,大方的说:“你拿走吧,我不怪你!”
“啊……!!!”陈水一下翻起薄被盖住头和脸,使劲的钻进去,屏住呼吸,好似这样一睡下去就能彻底遗忘了一切。
这时,刚刚停歇的雨声悉悉索索的冒出头,七平八稳的落在房顶,屋檐,泥土,和她的心里,陈水再次闭上眼,把头从被子里打捞出来,雨声越发的嘈杂起来,好似闹事的混混,不甘心的折腾,不愿意让人睡个安生觉,陈水在这热闹的黑夜里愈发的不知所措,无言以对了。
她知道封信若是知道此事,她定会不得好死,万劫不复的。
陈水这些天总是浑浑噩噩的过着,找不到头绪,好似觉得自己对不起某人,所以十分的不能下定决心。
可是总有人逼迫她做出决定,仿若有人牙尖嘴利的嘲笑,有鞭子不停的抽打,让她马不停歇的继续前进。
这天,陈水正在学习刺绣,一手拿着针线,一手拿着单薄的手帕,一针一线,歪歪扭扭,像是喝醉的蚂蚁在上面爬。想来惫懒的陈水当然不可能主动坐起女子的细致活儿,是昨天老嬷看见她拿着腿脚朝撞着水的瓷缸撒气这才出声:“陈水,又不是男子,做什么威武雄壮,回来修身养性。”
老嬷年轻时候应该是个十分温婉可人的佳人,听封信偶尔提及老嬷曾经也嫁过一个人,是个饱读诗书的书生,只是当时受到舆论压力,且老爷心善给了她的卖身契,最后两人私奔了,至此了无音信。
后来,老嬷回来了,带着沧桑和心事,成了照顾封信的老妈子,因为对封信十分疼爱,一切事务都不肯假手于人,自己劳心劳力,从不抱怨,反而看着封信的脸时常发呆,温柔的笑着,所以越发得到众人的敬重。
听了此时陈水估计老嬷可能与那个书生也生了一个儿子,可能那书生后来变心了,儿子也就放在老家了,当然,这无非是个人一点假象的臆测,毫无根据,至此不提。
陈水迷迷糊糊的穿针引线,突然门被重重的推开,她心想,这人可真没礼貌,进来好歹叫唤一声啊!
果然找事的来了,只见昨日草棚中主动责骂陈水的丫鬟高傲的站在门口,不屑的看了她一眼,扭着头,给了半张脸,好像不愿意看里面的人,然后轻哼一声。
陈水十分不解,你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脑子有问题,于是她略带小心地问道:“姑娘,你是得了脑瘫吗?”
这话可算戳了马蜂窝,那丫鬟可是执掌一家之主的心爱牡丹的保姆,岂能容她羞辱,顿时怒不可遏,气的浑身发抖,好似得了羊癫疯。
陈水见她好似疯狂的模样,赶紧往后推了推,后面就是平整的墙面已经无路可退,她只好看着对方。
只见那女子尖声说:“夫人交代,少爷办完事快回来了,你是否有了安排?”
原来还是为了那亲事,陈水无奈,封夫人不过是想让你们这些丫鬟试探我是否忠心,而不是让你们来欺负我啊!虽然我倒是不在乎,可也担心一不小心控制不住,让你们受了皮肉之苦。
“姑娘放心,我已经在准备了,告诉夫人,我定会妥妥的完成此事。”陈水忍住对方凑过来的一腔怒火,闭着眼说道。
任务完成那女子甩开腿脚便扯着身子跑出去了,好似里面有什末污秽似的。
陈水笑着说:“恐怕是嫉妒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得了封夫人的重视吧!”
可惜,你们不晓得,这明明就是一单亏本的生意,若是做成了就是对不起少爷,做不成就是得罪了夫人,反正最后都是不得好死啊!
陈水心中如此打趣自己,眼中的笑意也渐渐沉了下去,刚才那丫鬟说封信快回来了,那就说明再也不能磨蹭了。
若是一直在此逗留,无非是惹祸上身,难以自拔,还是早早的完成了当初的交易罢了。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穿透了窗户,灯光突然忽明忽暗,陈水本来松懈的心神凝重起来,警惕的盯着窗口,只见上面一根小小的铁质箭头,她起身看着那不过拇指大小的东西,沉默许久,一点动不动,许久之后,拿下上面的微型纸条,写着:早日归来,必有重谢。
她苦笑着把纸条放进小小的火焰,火苗撕裂的声音敲响了她,陈水啊陈水,你本来就是崇尚利益交换之人,怎能因为一个男子偶尔的温柔就忘记了一切哪!
这时,昏暗中女子的脸变得严肃而狡黠,与平日所见的傻气调皮完全不同,就像是看穿万物的老人。
风渐渐平歇下来,窗户自动合上,挡住外面的风雨,好似一切都相安无事,火烛和映照的窗花本来不是同处一地。
屋外,竹子中有细细的爬行声音,仔细一看,是鼹鼠饿了晚上爬出来找吃的,它离开之后,这里站了一个人,黑暗中看不清楚模样,“小三,刚才那动静为何不理?”
一人一身黑衣,黝黑的脸有些不解。
小三冷声回复,“我们无需管,少爷交代过,若是有野鸟要递东西进去咱们不要阻止,做好自己的事,少爷一切都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