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立后
猫二爷2019-05-29 02:122,809

  尤歌忽然想起来,长清曾经最擅长的,正是这一首曲子,当时尤歌还怪他,说他不该喜欢这样悲惨的曲子,可时至今日,这居然成了她此生最后一支曲子。

  “臣妾告诉皇上一件事可好,若是长清还在,即便是情深开裂了,这一首曲子他也能弹得绕梁三日而不绝,皇上信不信?”

  轻功只是怒目而视,事实上秦公发怒的时候,多半也只是刷一些东西,而这凉亭之中,除了尤歌手里那把琴,也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让他摔的,于是秦临恭连发怒,都发的如此憋屈。

  “你有身孕,身子骨也虚弱,朕不与你计较,但是像这样的话,朕以后不希望再从你口中听到。”秦临恭自以为自己已经极其克制了,但他听起来还是与暴怒之下没有什么区别,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尤歌拖出去斩了一般。

  尤歌低眉顺眼道:“皇上放心,这样的话,臣妾以后再也不会说了。”因为今日以后,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尤歌这个人了。

  尤歌往后便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弹完了这一曲孔雀东南飞。

  “皇上,臣妾不喜欢江南。”尤歌再开口时,嗓音的变化极大,仿佛喉咙被灼烧了一般,嘶哑许多。“但您也没有弄错,我们的确,有要去江南的打算,长清他不知为何,明明没有去过江南,却总是对那个地方有着特殊的偏好,他喜欢那里的瓷器喜欢那里的山水,喜欢那里的气候,风土,人情,可臣妾不喜欢。”

  说到这儿,尤歌顿了顿她的嗓子正在被自己服下的毒药荼毒,每说一个字都生疼着。

  “在皇上没有找到春节的时候,臣妾与长清曾无数次计划要去江南,可我们一次都没有去,每一次的计划都是无疾而终,只因为臣妾不喜欢。”

  “仅仅因为臣妾不喜欢,长清不知放弃了多少东西,因为他爱我。可皇上,你呢?既然口口声声说着爱我,你又能为我放弃什么呢?”尤歌眨了眨眼睛,大有挑拨意思。

  秦临恭接话接的极快,脱口道:“朕连性命都可以为你不要,你还想要什么?”

  尤歌的回答和往常每一次被问及这个问题时一模一样:“皇上从来都知道臣妾想要的是什么。”

  不知是不是与尤歌声音格外嘶哑有关,秦临恭终于对她一直以来不能再明显的敷衍感到不耐烦了。

  “你不要再敷衍朕了!”秦临恭忽然发力,一把攥住尤歌的手腕,尤歌的手还搭在琴上,秦临恭这么一拉,琴弦便顺带着被拨动了。

  与一声峥响同时出现的,还有尤歌指尖的血珠秦临恭这才发现,尤歌今日弹琴时竟没有将指尖裹起来以起保护作用,也没有戴护甲,一直是以指尖上的肉直接拨动琴弦的,这么一曲弹了下来,她指尖已经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细小的伤口。再抓起另一只手仔细看着,伤口只多不少。

  秦临恭下意识便瞪了她一眼,从自己的龙袍贴近中衣的地方撕了一小块锦缎,动作轻柔而仔细地擦拭着尤歌十指指尖。

  秦临恭自然是想叫太医的,可尤歌是早有预谋的,打从一开始,就屏退了所有伺候的宫人,凉亭方圆一里之内只有他们二人,除非秦临恭扯着嗓子喊,否则都不可能叫来任何人。

  “你这是要做什么?又要以死相逼么?”秦临恭冷声问道。

  尤歌摇头,就着双手都被秦临恭抓着的姿势,站起了身,答非所问的道:“臣妾最后给皇上跳一支舞,如何?”

  秦临恭没有漏掉她话语中“最后”这两个字,终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实在算不得他迟钝,尤歌这些日子以来的木然,和他今日突如其来的灵动一对比,实在是有足够让秦临恭欣喜若狂到被冲昏头脑的刺激。

  秦临恭眉心微蹙,沉声道:“最后?最后是什么意思?”

  尤歌笑,笑意不达眼尾眉梢,只停在了嘴角上扬的弧度里,道:“皇上看不出来吗?臣妾今日再来见皇上之前特地服了毒……本想着用痛苦些的毒药,让自己死得不那么轻松。可昨日在校场那边,看着王敏被凌迟处死时怎么也算不得体面的样子,臣妾便想……若是有那十分之一的痛苦,臣妾便忍不了了,而皇上肯定会极快地发现端倪。到时太医赶来了,兴许就能一眼看出臣妾服下的是什么,尔后拿出解药臣妾是不是多想了?即便是多想了也罢,考虑得周到些总不是什么错。”

  “……尤歌。”秦临恭的反应出乎了尤歌的意料,他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立即去叫太医,只是站了起来,借着身高的优势,将额头抵在了尤歌的肩膀上,声音极低地唤着她的名字,过了许久才继续说道:“你就这么恨朕么?”

  尤歌没有推开他,极其艰难地发声道:“没有,皇上。我也曾真心实意地爱过你,若你一直只是秦临恭,我也只是尤歌,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可无论是尤歌,还是秦临恭,都心知肚明的知道,假设永远都只会是一个假设,秦临恭始终是皇帝,从一出生,他就注定了是皇帝,九五至尊这个位置的权力也太过诱人,秦临恭怎么也不可能放弃。

  尤歌也注定是这样追求自由的女子,或许正是因为终其一生,也不能得到她所想要的自由,她才会这样子热烈的渴望着自由。

  尤歌的喉头终于肿胀到了不再能够发出任何声音的地步,秦临恭的头还是没有抬起来,二人相执着的手被一滴谈不上炙热也算不得冰凉的液体灼伤。尤歌察觉到了秦临恭莫名的颤抖,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不可能再开口安慰秦临恭任何一个字,也不可能放纵自己去亲吻秦临恭,这都不可能。

  尤歌是想要秦临恭痛苦的,因为秦临恭带给了尤歌、带给了长清太多苦难,怎么也应该让他自己也尝一尝这种滋味。可是不知怎么的,秦临恭的痛苦让尤歌也不好受起来,她当然知道报了仇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感受,该是如看着王敏被凌迟的快意,而不是连带着自己的一颗心也被揪起来,随着秦临恭每一次极力克制着却还是无法完全掩藏起来的颤抖而抽疼着。

  尤歌缓缓合上双眼,全身心地感受着自己心脏的疼痛,连毒药带来的痛苦也被忽略,世间万物除去他们二人,在尤歌心中都不再存在。

  她只有二十多岁,生命还太短暂。

  可长清死了,仇,尤歌也替他报了,就这样死去似乎也不算遗憾。

  于是最后,连尤歌自己,都消失在她的心中。

  秦临恭与尤歌相连着的手能够再清晰不过地察觉到尤歌体温的流逝,磕在尤歌肩膀上的额头也再不能感受到尤歌心脏原本应该有的搏动。可他不愿意抬起头,不愿意看见尤歌的脸,好像这样子尤歌就能永远活在这世上一样。

  久到秦临恭不再能感知到自己双腿的存在时,秦临恭才收紧了箍着尤歌腰肢的手臂,紧到了活人无法承受的地步,又蓦然松开。终于抬起头,面上已经没了一丝一毫的悲戚,更没有眼泪曾经存在过的任何痕迹。

  唯一的软肋不再存在,他又是大秦冷酷果断的君主了,

  那日王福看见的,便是秦临恭横抱着尤歌走出来,面上没有情绪,结了一层冰霜似的冷然。

  而尤歌一只手无力地垂下,绝美的脸蛋被秦临恭用披风盖住了小半,露出来的嘴角略微上扬,挂着猩红的血迹。

  像是没有听到一路上宫女太监尖声传着的“皇后殡天”,秦临恭木然地径自将人抱回了勤政殿,连着七日不曾上早朝。第八日只拟了一道圣旨:军民男女皆素服三日。自闻讣日为始,在京禁屠宰四十九日,在外三日。停音乐祭祀百日,停嫁娶官一百日、军民十月。

  大秦再也没有了皇后,“立后”二字成了朝堂之上众人皆知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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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鸟犹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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