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歌殿
暗卫第一时间就知会了秦临恭，又将太医院诸位太医中，只要是正当值的，全数拉到了临歌殿，不敢有半点疏忽。
秦临恭此时正满面怒容地呵斥着几个暗卫，太医也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养兵千日尚能有一用，朕养着你们有何用？！朕能让皇后轻装简行地出宫，就是念着有你们在暗中保护，你们是如何保护的？！让朕的皇后不过几个时辰就遍体鳞伤，陷入昏迷？！”
秦临恭气得站不住，在临歌殿小小的寝宫内来回踱步。
“滚！都给朕滚出去！”秦临恭袖袍一挥，几个暗卫如蒙大赦般迅速从临歌殿中退了出去。
秦临恭早就将临歌殿中原本摆着的茶盏茶壶摔了个干净，即便是价值连城的，番邦送的礼物也都难逃一劫，却仍是气得打颤。身后的宫女太监不断端着新的茶盏候着。
至于战战兢兢给尤歌诊着脉，或是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伤口的几位太医，更是被秦临恭的暴怒弄得手都是抖的。
秦临恭端起太监手中的茶杯，猛灌一口凉水，才觉得冷静了些许。问道：“皇后如何了？”
“回、回皇上的话，娘娘所受的伤不过是些皮外伤，只消十数日便可完全痊愈，甚至连疤痕都不会有……只是……只是……”原本只是弓腰作揖着回话的王太医，“扑通”一声跪下了。
秦临恭眼睛瞬间红了，血丝长满眼球，看起来可怖得紧。
“只是什么！说！”
王太医额头紧紧地贴着地，不断沁出的汗珠打湿了官服。颤抖着声音道：“只是……皇上，娘娘这几月来身子骨越发虚弱，好几次因着这腹中怀着的皇嗣而昏倒，加上前些日子魏国公主害皇后娘娘被毒蛇咬了一口，蛇毒尚未全然消散……”
说到这儿，王太医就跟被牛头马面一边一个押着的小鬼一般，脸色全然白了，跟张白纸一般，全无血色。
秦临恭没有耐着性子去等王太医鼓起勇气的精力和脾气，又是一声呵斥道：“吞吞吐吐？朕养着一个说话都不会说的磕巴太医不成？！朕看你是顶戴花翎戴的太腻味了！”
“皇嗣……皇后娘娘……小产了——”
秦临恭登时气血全涌上了头脑，连视物都是难事，眼冒金星耳中嗡嗡作响。若不是王公公眼疾手快在后头撑着，秦临恭此时定是踉跄着倒在地上。
缓了好一会儿，秦临恭才虚着声音，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王太医照做了，一边如蚊子叫般小声地重复着，一边拼了命地用额头极其用力地磕着头。
秦临恭又是长久的沉默，他当然在第一遍就听得再清楚不过了，却偏生要让太医再说一遍，再在他的心尖儿上划上狠狠的一刀——他们的孩子没了，他们第一个、来得意外又令人宽慰的孩子没了，须知这孩子一度是秦临恭与尤歌之间，踏在冰面上的感情中最坚实可靠的桥梁。
他甚至以为，这未出生的孩子，也许能让他们之间回到初遇时，回到五年前，也许能让他与尤歌之间曾经有的，他一直珍视着念念不忘着的温存再回来。
可现在……现在一切都没了！这么多美好的事情没了，好不容易愿意向他靠近的尤歌……又会怎么做？
说来可笑，秦临恭，这么一个大秦帝王，素来狠决果断，说一不二，从不曾真正怕过什么的大秦帝王竟然选择了躲避。秦临恭不愿让尤歌这样早地知道这孩子的死，于是最后竟然只有一句：“照看好皇后，莫要告诉她……孩子没了。瞒着皇后，朕与你说话，你听见了么！”
王太医依旧“嘭嘭嘭”地磕着响头，连声应着“是”。
秦临恭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狠厉颜色。临歌殿中除了昏迷着的尤歌外，所有人都听见了秦临恭扬着声音下的圣旨：“今日之事——皇后腹中的皇嗣没了，在场的所有人，但凡有一个人，敢告知皇后的，朕会让你们每一个人——”
似乎还觉得不够狠，不够限制临歌殿中的那么多双耳朵眼睛一般，秦临恭加重了砝码，道：“不，包括你们的家人，朕会屠你们满门。”
若不是看着安安静静而又脆弱得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尤歌，想到了尤歌从来不喜欢他大开杀戒。
这大约足够嘲讽了，如尤歌这般善良的女子，却连自己心爱的孩子都要失去。
这件事情着实让秦临恭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就连在朝堂之上，依旧是那几个从来喜欢弄权的大臣，在朝堂之上虚假地说些什么民不聊生，说些什么战火又波及了哪里哪里的庶民百姓。
秦临恭还真不在乎，甚至恨不得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给他没有机会出生便夭折了的皇儿陪葬才好。
“退朝。”
此话一出，原本吵得与闹市别无二异的议政殿，瞬间安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被听得一清二楚。
臣子们不懂得秦临恭所为何事，秦临恭也无心解释，满心满脑子地只想着彻查此次尤歌受伤，甚至小产的原因，如果有幕后黑手……那秦临恭以九五之尊的身份保证，大秦的酷刑依旧是能让人后悔来到这个世上的。
“王福。”秦临恭一声吩咐，王福便凑了上来。
“你去，让大理寺彻查此事，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可放过。朕这次宁可错杀一万也不可放过一个！”
王福“嗻”一声，便领了旨匆匆赶往大理寺。
秦临恭完全没有去别的地方的心思，径直摆驾临歌殿。不曾想在路上竟遇到了如玉。
秦临恭将如玉叫住，问道：“你是皇后身边的宫女？不好好照顾着皇后，出来乱跑什么？”
如玉赶紧往地上一跪，辩解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已经醒转了，奴婢正准备向皇上禀报。”
如玉低着头答完了秦临恭的话，发现久久无人答应，再抬头时竟发现眼前空无一人——秦临恭已经大步流星地带着人去了临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