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围在一张简陋的桌子旁,只闷闷扒着饭,谁也没出声。
天渐黑,楚卿詞起身将先前取的松树根放进油灯里点燃,噼啪作响,屋里一下亮堂了起来,但因着烟味大,她只好把油灯放在外头的窗户边上,索性隔着窗户也不算暗。
院子里也因着这油灯能看的清楚了些,不至于太模模糊糊,有片夕颜花被风带起落进了灯盏里,转眼就消失殆尽。楚卿詞将目光重新移回三个人的身上,屋子里依旧冷冷清清的。
“这菜谁做的?”有些诧异的转看楚楚宇文邕二人,随即又有了答案,“我也是没想到,从而不小心高看了一回宇文公子。楚楚,你厨艺见长了啊。”
虽是特意找话来说,却是实情。纵然只是些陈年晒干的腌菜,却也十分入口。
“哪里能和你比。只是家里略贵重的东西都不见了,想来其他叔伯家里也被顺了。”楚楚挑着米饭吃的慢,停顿了一下才又道:“好容易找到些米和旧年干腌菜,大家将就着吃吧。”
屋里也不是十分亮堂,袅袅就夹了一筷子菜给宇文邕,也夹了一筷子给高长恭。
“两位估计是吃不惯,乡下地方本来也是粗茶淡饭,再如今这番模样,还要请都吃快点,待会不知道还有没有松树根用。”
宇文邕抬起眼:“入乡随俗,没有这么多的计较。”
“小时候,我也吃过苦的,那时候我还不在邺城。”高长恭说了这么一句,又没继续说了。
“高公子现在在邺城?”是了,天黑前才听宇文邕讲起他的身份,既然是皇家人,自然应该在邺城。袅袅倒又想起一事,“我记得从前爹爹给我说过,我们建州在原来是叫建兴郡,是什么慕容家的……反正,然后后来才改的建州。爹爹说时还感叹,没想到他会来到建州。”
宇文邕吃完放下筷子,认真思索了一下,抬眼去看高长恭,“西燕慕容家,是被北魏打败,你北齐,应该不会把账算在这一带的百姓身上吧? ”
高长恭轻笑一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宇文兄觉得呢?”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油灯里的松树根也燃了一半,楚卿詞拉着袅袅将碗筷收拾好。
“我们去看下水烧的怎么样了吧,一会儿油灯燃尽就看不清了。”
姐妹俩去了厨房,宇文邕目光略沉,“我一路东来,见北齐管辖之下的百姓过得可很是一般。不知单是沿河一带呢,还是尽皆如此?虽说北齐只我北周一半的山河土地,可是国民经济实力,也不应该差这么多才是。”
高长恭长叹一声,起身在窗前负手而立,他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良久才道:“北齐属于王上,他的决定谁会置喙,想来你也该听说一二了。”
眉间成川,宇文邕一时无话。缓缓起了身,转道:“先顾眼前吧,他日再与高兄秉烛论天下风云。”
“咳咳,你们,谁先泡澡?”
门外响起袅袅的声音,就见楚卿詞走进来,腼腆的笑了下,“收拾了两间房出来,好在是夏日没有被子也不要紧,待会洗漱了,两位公子就同住一间吧。”
“宇文兄,你先去吧,我记得马车里有一件薄单子是用来垫座位的,我去拿来给两位姑娘,夜间到底凉些。”
宇文邕点了点头,往楚卿詞指的方位去。高长恭则转身准备朝外去,楚卿詞急忙喊住了他:“高公子,等等,外面黑,这油灯你拿去照路,免得天黑失脚。”
“可我拿走,你这儿用什么照明。”
楚卿詞笑了笑,“我就站在这儿不动,不碍事。”
高长恭便也没有再说什么,端着油灯去取薄单子了。
“袅袅,你可以进来了。”
月光淡淡,够看见脚下的路了,袅袅有些不放心的朝澡房方向看去,“那些板栗芯儿都放潮了,好容易点燃,别待会突然灭了把人家公子吓一跳吧!”
“应该不会吧,要不一会儿等高公子了把两盏油灯换一下?对了,姑父倒是买了好些蜡烛,祖母总舍不得用,下午我去找,恁是没找见,袅袅,你知道放哪儿了吗?”
“不知道。”
她说着走去房间说要找梳子,楚楚就喊了起来,“你还是披头睡?夏季也还是?”
“哎呀,楚楚,你快来扶我一把。”
……
一夜无话。
俩姐妹起来时,见厅里靠墙的大桌上放着三个新刻的牌位,木质一般,却能看出是用了心的,两个人对视一眼,楚楚进里屋将她爹的牌位找了出来。
整衣,一排站好,姐妹俩同时弯腰,下跪,叩首。对着四个牌位,第三叩,久久未曾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