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回答他的只是凌欢低低的啜泣声，后来舅舅和凌欢进了屋子，让他自己在院子里玩，他玩的没意思，才想起今日还看见娘亲呢， 他推开他们进去的那扇门，揉着眼睛拉着凌欢的袖子嚷着要回家找娘亲，“凌姨，我们快回去吧，一会儿娘亲该急了，舅舅，你也跟我们一起回去吧，阿肃还没和舅舅玩呢。”
“凌姨你别哭了，你哭什么，我要回家找娘亲。”
“阿肃，舅舅带你回去好不好。”
“可凌姨呢？她不回去吗？”
舅舅一把抱起他，凌欢擦干了泪笑着对他说：“少爷，我家里出了事，以后都不回去了，你要乖乖老爷的话，知道吗？”
他哭着不让凌欢走，“阿肃不让你走，你走了就只有娘亲一人对阿肃好了，阿肃喜欢爹爹，可爹爹也不经常来，娘亲身体也不好，你走了，就没有人再关心娘亲和阿肃了，也没有陪阿肃玩的人了，凌姨，你别走了好不好。”
“少爷，凌欢答应你，事情结束凌姨就来看你好不好。”
他这才不哭了，只是一遍一遍嘱咐凌欢，一定要回来。
舅舅抱着他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家，想到娘亲肯定准备了好吃的等他，他就高兴的直笑，小孩子总会因为喜欢的东西而忘记悲伤的事，只是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娘亲的尸首，他再也看不到娘亲了。
“少爷，看着您如今过得好又被封了王爷，老奴心里是真为您高兴，小姐在天有灵也能安心了。”凌欢抹着泪脸上却挂着笑
高长恭回了神坐在她旁边，凌欢叹了口气问道：“少爷，您恨老奴吗？”
“以前恨过，后来就明白了。”高长恭喝了口茶，听着窗外的鸟叫，又陷入了回忆。
那天舅舅把他送到府里，送到爹爹那儿。
“阿肃到底是你和她的孩子，请你替她照顾好他，孩子很喜欢你。”
他一心想去娘亲那儿，没太细想舅舅的话，直到他看到了娘亲才明白舅舅所言何意。后来舅舅就回去了，他也想回去找娘亲，可他不敢跟爹爹说，那时候他最怕爹爹了，可那天爹爹抱着他用最温柔的声音问他想不想吃什么，他高兴极了，那是爹爹为数不多的温柔。
“爹爹，娘亲身体越来越差，娘亲还给爹爹绣了件衣服，准备爹爹生辰时送给爹爹呢。”
“可是爹爹，我好困啊，你能不能带我去找娘亲啊。”
“孩子，听爹说，你娘亲身子不好，今天你就别去打扰她了。”
“不嘛不嘛，我就看一眼，就一眼，看完我就去睡觉。”
最后他还是如愿以偿的看到了娘亲，只是娘亲安静的躺在床上，任他怎么推搡都不肯睁眼睛同他说一句话。
“娘亲，您醒醒，阿肃回来了，您看看阿肃好不好，阿肃再也不出去玩了，您醒醒啊，娘亲。”
那时的他年幼，不知道死是什么，只知道姥姥也是这么躺着，怎么都不醒来，后来他就再也没见过姥姥了。
他在娘亲的身上趴着哭着，任谁都拉不开他，他一个劲儿的喊着娘亲，他不想以后都看不见娘亲，他拉着娘亲的手就这样看了大半晚上，后来太困就睡着了。
往后的日子爹爹待他很好，有什么都给他，也教给他很多东西，而他没有见过舅舅，也再没有看见娘亲，他每天都坐在娘亲的房间里，想着或许娘亲会突然出现，笑着抱起他，给他讲故事。
再后来，他恨凌欢为什么不回来，恨她为什么不救娘亲。也知道了舅舅死了，也同娘亲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了。
“少爷您恨得对，老奴也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小姐。”凌欢垂着头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桌上。
“过去的都过去了，若不是你，我恐怕也难逃一死吧。我找你来，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欢稳了稳情绪，她看着茶杯里浮浮沉沉的茶叶和漾起的水纹，缓缓开口道：“大小姐在家里时和二小姐关系特别好，大家都说到底是同一个娘生的，姐俩好的就像一个人。后来，两人都到了出嫁的年龄，可二小姐对任何男子都没兴趣，再后来，大小姐出嫁，二小姐性情大变，出嫁那晚，二小姐还跑到大小姐房里大哭一场， 央求大小姐能不能不要走，哪怕带走她也好，可嫁人哪有把妹妹也带过去的。”
说到这儿，凌欢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老奴随着小姐到高府后，小姐母家来了消息说二小姐不吃不喝，到这时，家里人才明白，二小姐的心思到底是什么。”
“可她不是嫁人了嘛！”高长恭一时没忍住，他实在无法想象……
“那都是后来的事了，大小姐嫁人后，因为家里人发现二小姐的心思后，都觉得脸上划不住，可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家里的二老想尽了各种办法来挽回，可都没什么效果，渐渐的也就不管她了，后来，不知道二小姐怎么突然就想通了，家里人自是高兴，便为二小姐挑了一如意郎君嫁了，唉，可谁知道，这男子一表人才的，可实际却连个畜生都不如，二小姐嫁过去没过一天好日子，这心里就越发想念大小姐了，这病也就越来越重，经常给小姐写信，小姐也尽力劝着安慰着。可若一直这样就好了，一年后，二小姐就被休了，对她来说也算一种解脱吧，可她心里到底是郁结的，人一疯狂就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了，事情发生的那天，二小姐来府上找小姐，可谁知她竟狠心到直接毒杀了小姐，还将在场看到的丫鬟们都杀了，嘴里还嘟囔着要找少爷你，老奴吓坏了，拼了命的避开她，还好小姐保佑，没让她跟上来，可老奴她怎么会不认识呢，她最后那狠厉的眼神老奴到现在都没忘记，最后还是大少爷担心，决定让老奴先躲几天，果不其然，当天她就找了一大帮江湖上的人打听老奴，老奴实在不敢去找少爷啊，而大少爷也在回家跟她理论时被她杀了。因为是自家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二老已经没了一个女儿和儿子，怎么可能再把二小姐送进牢房里，可是二小姐也在几天后的夜晚自杀了。”
“这就是老奴知道的了，老奴知道这些少爷您肯定能打听出来，叫老奴来是希望听到不一样的说法，可这就是事实，老奴也多希望还有别的原因，希望不是二小姐做的，可这都是老奴亲眼看见的啊。”
不可否认她说中了高长恭的心思，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死了，他调查到的也是这些，他本来期望着能从凌欢这儿听到不一样的一面，可是还是让他失望了。
“凌姨，不是我不相信您，只是我总觉得有蹊跷。不说这事了，凌姨，听斛律哲说您现在也是独身一人，儿女们也都出去闯荡了，不如您就住在我这儿颐养天年如何？”
“这可如何使得。”凌欢摆着手拒绝。
“凌姨，您为娘亲和我操劳了半辈子，又救了我一命，如何使不得，您就住下吧，我一会儿让下人给您收拾出一个院子出来。”
凌欢见他态度坚决，也就同意了。
楚卿詞陪着秦令蓁在府里转着，走到拱桥时，看见一位老妇人正站在拱桥时东张西望，楚卿詞也没在府里见过她，就想或许是高公子的客人，便走上去问道：“您在找什么？”
原来正是凌欢，她倒也和蔼，笑眯眯道：“请问姑娘，这幽谧苑怎么走？少……王爷倒是派了个人给老身指路，可老身这顾着欣赏景，没跟住人，真是老糊涂了。”
“那我带您去吧，娘亲，要不我让绿萝先带您回竹韵院？”
“娘正好想出去一趟，不用管娘了。”
楚卿詞便没在说什么，就扶着凌欢去幽谧苑了，路上正巧碰见过来看凌欢的高长恭，将事情同他说了一遍，他笑道：“这是我幼年照顾我的凌姨，你也就一同叫凌姨吧。”
楚卿詞心里有太多疑问，但她还是选择不问，等他想说时她也自然会知道。
秦令蓁走在街上满腹心事，到雅韵阁门口她犹豫了会儿还是走了进去。
“女儿找到了，怎么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儿。”顾南对着账本扒拉着算盘。
秦令蓁便将高长恭对她说的话又说了一遍，顾南听言笑了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命里注定的你再操心也没用。”
“可是她……”秦令蓁险些就要说出埋藏在心里的秘密了，但她还是转了话题，“我原本只想让她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生，罢了，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你做生意了。”
幽谧苑里，楚卿詞和高长恭正陪着凌欢聊天。凌欢瞧着自家少爷看楚姑娘的眼神，心下也多了份了然，只是两情相悦固然好，可到底困难重重。
“楚姑娘，方才怎么只瞧见令堂，令尊呢？”
凌欢本随便一问，可瞧见她的眼神霎时暗淡了下去，才知是自己说错了话，忙道：“都怪老奴糊涂了，姑娘可别介意，老奴给你陪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