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环住秦氏的腰,状似非常气愤的瞪着高长恭,高长恭作势往宇文邕身后移动,袅袅噗的一声,“我说呢,这就长恭了,别是来请我回去喝喜酒的吧?怎么样,民间还要带礼品上门呢,兰陵王打算空手而入?”
众人再也想不到她竟然冒出这么一句,几人面面相觑,楚卿詞俏脸一红,“袅袅,瞎说什么呢?”
“哟哟,这就替他省银子了?胳膊肘往外拐的也太快了吧?”回转身子来给她一顿咯吱,袅袅又去问秦氏:“舅母,你可要说句公道话啊?”
秦氏哎哟一声,假咳两下,望着天道:“这今日的天,黑的比往日要早。”
袅袅又是噗的一声笑,抖动手中氅子把两个往里面裹去,“氅子够大,裹的住大美人和小美人,你们母女这边请吧。”
秦氏自是笑得合不拢嘴,很是欣慰。小丫头还是这个老样子,几句话就能把全家人逗笑。
楚卿詞心中一窒,面色变了变,只一瞬,又堆起笑脸,客客气气与宇文邕见了一个礼,“宇文公子,我们来的仓促,说不得要打扰几天了。”
本来想与长恭提议,几人找客栈来住,料想袅袅是不会依的,再来,她也想看看她和宇文邕处的如何了,毕竟自己……想至此处不由侧眸,谁知落入一双温润眼中,心口又一跳,迅速的转开脸去。
“多打扰几天吧,只要不摧残我府中的一池荷花就行了,别的花也不行,我可不比高兄俸禄多。”
“摧残荷花?”秦氏不知这事,懵懵的问。
几人又是笑,袅袅肠子都要打结了,手下推搡,将她二人往里挤,“你们好好走路,别把我带摔了。”
看她一臂搂一人肩几乎是挂在她母女身后的,真怕她摔着,叫她松手,她又不肯,偏说这才多大一会儿你就舍不得离开高公子的怀抱不成?禁不住她一再打趣,楚卿詞也忍不住告状,“宇文公子,还不快管一管?”
宇文邕本来与高长恭在说话,闻这一声,心下一动,动作远比思绪快,长臂一勾,走在前头的人就被他拉了进怀,“遭嫌弃了,也不见好就收。”
袅袅下意识就要挣,宇文邕越发使力,她只觉臂弯丝毫动弹不得,不由抬头愤愤看去,高长恭不经意看了一眼,一时有些疑惑,便只能加快脚步,去追前头母女二人。
“你想让大家过年都不痛快吗?”
袅袅一愣,“你威胁我?”
宇文邕亦有些气闷,“随你。”
松开手,几步往府内而去,突然又停下脚步折回,这次揽住人肩,“就是威胁,看你受不受!”
“……”袅袅语塞。
至晚间吃饭,菜肴丰盛自不必提,袅袅一边挽一个迎她们入座,“宇文公子本来想在畅韵阁摆宴,被我推却了,你们不知道,去那里好远,而且那里临湖,夏天才舒服,这时节过去,真是折腾自己。”
“宇文公子有心了,不拘哪儿吃饭,也实在不必要如此破费。”
看着檀木桌上一十六道菜,大半是她在兰陵王府中也没有见过的,秦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宇文邕原本因着某人一句“宇文公子”而拧着眉,见秦氏迟迟不就座,便道:“哪有破费。三位千里迢迢来此,我也欢喜之至,不过是一些普通酒水,也算给三位接风洗尘。来来,大家请坐。”
待皆坐定,宇文邕又说:“再说先前在高兄府中也多有打扰,此番尽的地主之谊,说白些,是还。三位尽可安心的住下来,来日我还会去北齐叨扰。”
宇文邕难得玩笑一回,不过,被楚楚母女二人给错解了,他们既欣慰又欢喜的对视一眼,又同时把目光往袅袅身上移去。
正在给二人夹菜呢,莫名其妙看过去,“冬日里是不是紧着些时间吃饭而要少说话?打小舅母可没少这么给我们讲。”
“是是,袅袅说的对。”秦氏笑摇摇头。
宇文邕举杯虚敬一圈,最后对着高长恭,客气的道:“等天晴,带你们四处转转,既然来了,就别客气,随意些。”
“自然不会同宇文兄客气,也定要领略下北周风光。”
相比他们两个男子的推杯换盏侃侃而谈,秦氏三人便显得有些安静。她也会帮两个少女夹菜,只是她们都似藏着心事似的,她一时也不好多问。
袅袅其实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但是开心过后,总是无尽的酸楚。突然见到以为再也见不到的舅母,自然是意外又开心,可是难免会想起的娘亲……娘亲会不会也没有死呢?心中不可抑制的冒出这种想法,可是想过之后,又只得个剜心的痛。
怎么可能全部死里逃生呢?
只是为了不让人发现异样,她只得埋头吃饭。
楚卿詞的心事,既简单,又纠结,她不知道该怎样和袅袅说。
终于吃完饭,宇文邕带高长恭出去了,袅袅拉着秦氏和楚卿詞两个去厢房。
“宇文邕就是这点好,什么都会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只有比人想的周到的,没有比人想的晚的。”
一应新的被褥床单,就连房间也布置得十分雅致,窗纸亦让人赶着换了新的,满目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看完两个房间,秦氏又笑,“我跟阿詞住在一间房就行了,何苦麻烦人整理两间出来?”
“舅母倒是想的好,我要跟楚楚睡的。”怕被抢了一般一把勾住楚楚臂膀,宣示所有权。袅袅笑嘻嘻的盯着秦氏,勾着楚楚头发玩。
“你们一起睡?是说一夜的话吧。我可不准!”秦氏斜睨二人。
袅袅不说话,手指轻轻碰楚楚耳朵,楚卿詞哭笑不得,娇声一句娘拖得老长。
“您就依了我们吧!”
三人哄然大笑。
其实这都是发生在小时候的事情了,他们只是重新来演绎,再一次回味。
这感觉真好。
至晚送秦氏去了隔壁,袅袅拉着楚楚上床时说:“赶紧与我说说,怎么和你娘碰到的?我以为人海茫茫,并不这么容易。”
“哪里能这么容易,也是经历了不少波折,应该是冥冥之中得祖母保佑着吧。”
见她望过来,袅袅没所谓摆摆手,“你怕我想起我娘嘛,其实哪天又不想呢,没事的,习惯了。”习惯了没有娘亲在身边的日子,习惯了一想起就会涌现的刺痛。
“姑父在哪?我看你信中也没多提,原本回信中有问你。不是我咒姑父,可是姑父真的是我亲手,不,也不算,是我和阿才一起给抬到柴堆上去的,怎么会……我实在想不通,我还能把别人认错成姑父?”
袅袅也并不清楚,只是想起爹爹曾经说的,就问道:“衣服是我爹的,不过你有清楚的看到那人脸吗?肯定是血迹太多,你又伤心过度,并没有发现那不是我爹啊。我爹也算是死里逃生了,现在你娘也在人世,真是真是,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就像是偷来的幸福,袅袅又慢慢红了眼眶,楚卿詞不忍心再多说,只好搂着她轻哄着。
一夜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至月上中梢两个人才渐渐撑不住睡觉了。
翌日清晨起个大早,二人收拾妥当,袅袅把楚楚带到自己住的地方,先将她介绍给合欢与沉香,四个女孩高高兴兴的在后院追赶着一块玩,直到那两个要去当差,袅袅和楚楚才坐着歇息。
“我看得出来,她们都是真心待你。”
“怎么,想兰陵王府中那几个丫头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怎能不想呢。”又想起另两个,不觉失神,只是这些事,还是不要与袅袅讲了算了,怕她乱担心。
“楚楚,合欢帮我绣了一部分,正好你来了,其他交给你了。”
楚卿詞展眼一看,不觉纳罕,“这么大一幅,你做什么用?”
袅袅贴她耳旁如此这样的说,楚楚就笑她,果然有心。二人一起拿针线绣了好大一会儿,前面才来喊吃饭。
姐妹俩打打闹闹的就往吃饭的地方去,秦令蓁瞧见俩人就笑说,“这么大了还和小时候一样调皮。”
“若不给自己找个趣事儿,这一天可不得无聊死了。”袅袅嬉笑着趴在秦令蓁的背后,“再说了,我这好不容易见着楚楚,再跟她一样正正经经,文文静静的,你们看了也不会习惯的呀。”
“袅袅,就你理最多,说就罢了还偏要拉着我。”斜睨她一眼,楚卿詞又把桌上的香辣虾往宇文邕那儿推了推,“就罚你今天不许吃这虾。”
楚卿詞就偏头瞧着宇文邕,眼珠子一转道:“宇文公子可不许心疼她,若是叫她吃上一口,这一盘子香辣虾可就都归宇文公子你了。”
“这哪行,他吃不成辣,岂不白白浪费这盘虾了。”袅袅不依不饶,偏伸手就要去抢那盘虾。
“为了不浪费这虾,你就乖乖的吃别的菜,这虾我们其他人帮你解决就好,不用谢,听话啊。”楚卿詞拦着袅袅不安分的手,侧身挡住了她看向虾的目光,一脸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