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安的坐在院子里,院外有个什么动静都能让她提心吊胆,高长恭想带她去看雪景,也被她拒绝了,连平日最喜欢的吃的糕点,也味同嚼蜡,她就这样不安的度过了一天,直到晚上也没等到御史府来人,她这才放了心,她是真怕她要被带回去在那个她讨厌的,有阴影的地方生活。
秦令蓁这一天也过的并不好受,她看着自己的女儿魂不守舍的,时不时就往院子外面望,她知道自己的女儿一定是知道真相了,她有些后悔让她去御史府,有些后悔让她单独和郑夫人待在一起,她养了十五年的女儿,她看着她一点一点的长大,出落成温文尔雅,落落大方的姑娘,她参与了她十五年的人生和这些年里所有的喜怒哀乐,她不舍得不愿意把她就这么交给他们,可是她没办法,她的女儿必须要有这样显赫的娘家,风风光光的嫁入王府,才能不被别人轻视,才能在王府里立住脚,这大概是她作为养母唯一能为自己的女儿做的一件事了吧。
“清芷。”她看着坐在院子里发呆的楚卿詞,提声唤了句她很久再没叫过的乳名,“清芷,来娘亲这儿来,娘亲有话给你说。”
楚卿詞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她慢慢挪着步进了屋子,秦令蓁带着柔和的笑冲她招了招手,她忍住险些落下的泪,上前挽着秦令蓁的胳膊,用脸蹭了蹭,“娘亲,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们睡觉好吗?”
“娘亲的乖女儿。”秦令蓁像往常一样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摸着她的头发,“你一定都知道了,也你有一个显赫的家世,有那么一个仙姿佚貌的生母。”
“娘亲,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太困了,我们睡觉好不好,娘亲,我已经睡着了,听不见了。”楚卿詞把脸蒙在秦令蓁的臂弯里,声音闷闷的。
“傻孩子,多两个人爱你不好吗?娘亲也舍不得你,你还是婴儿的时候,可爱哭了,经常整宿整宿的哭,闹的娘亲也睡不好觉,可奇怪的是,只要把玉佩给你,你立马就不哭了,抱着它睡得可香了,那时我和你爹爹还说,那玉佩上一定有你身生父母的气息,所以你才会如此依赖。”
秦令蓁轻轻拍着楚卿詞的身子,笑道:“你还记得有一回你把玉佩弄丢了吗?”
“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只记得娘亲和爹爹。”楚卿詞仰起头眼眶红红的。
“你不是睡着了吗?”秦令蓁点了点她的鼻尖,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次你弄丢玉佩,急的你大病了一场,最后你爹爹在院子里一棵树下找见,你的病这才好起来。乖女儿,血溶于水,你身体里流淌着他们的血液,这点是你抹不掉的。”
“娘亲,我不去,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以后我都乖乖的听话,我只要娘亲一个人,娘亲你不能不要女儿啊。”楚卿詞死死的搂着秦令蓁的腰,哭的一抽一抽的,话也说的断断续续。
秦令蓁看楚卿詞这样,心里一阵阵的痛楚,她强迫自己不要哭,可眼泪还是落了下来,落在楚卿詞的肩膀上,隐在衣服里,她抱着楚卿詞,想起那年她在御史府外看到她的情景。
那是暮春四月的天,正是春意盎然的时候,也是她失去儿子后的一个月,她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了她的女儿,不过刚满月的孩子,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好奇的东张西望,手里紧紧抓着那半枚玉佩,她不明白一个堂堂御史府怎么会把这么一个小孩子给丢弃了,后来他们给她取名楚卿詞,乳名清芷是取自《灯夜和殷长史》里的一句“此心冀可缓,清芷在沅湘”,希望她以后会是一个高洁美好的姑娘。
“娘亲也不舍得你,可是你若是要嫁入这王府,必须要风风光光的嫁进去,娘的女儿可不能受半点委屈。再说了,他们也是你的身生父母,岂有不认得理,你这么孝顺懂事的孩子,还要娘来说吗?”
“娘亲,我不要嫁入王府,我只要娘亲,我也只想孝顺娘亲一人。”她拼命摇着头。
“阿詞,你刚才说什么?”门被猛然推开,高长恭愣愣的看着她。
“我……”楚卿詞一时竟不知如何对他说。
“王爷,这孩子不过是跟民妇闹脾气呢。”
高长恭愣在原地,手里还拿着他下午瞧着楚卿詞神情恹恹的,回去一直放心不下,看到床头挂的嫦娥灯笼,就想做一个玉兔灯笼给她,嫦娥离不开玉兔,而他也一样离不开她,可惜他忙了一下午也没做成功,晚饭也没吃,前面才做好,就赶忙要给她送过来,可门还没进,就听到了她说她不要嫁入王府的话,
“玉兔灯笼。”楚卿詞指着他手里的灯笼,脸上还挂着泪已经痴痴的笑了起来,“是你做的吗?”
“对啊,可惜玉兔不要嫦娥了。”高长恭看着手里的灯笼,闷闷不乐。
“玉兔怎么会不要嫦娥呢,你说玉兔跟着嫦娥去广寒宫的时候,有没有犹豫过,它一旦选择了嫦娥,就再也看不见它的娘亲了,你说,玉兔该怎么办呢?”她呆呆的望着窗外,一动也不动。
“唉,王爷,还望您能好好劝劝她,民妇先出去了。”秦令蓁看着楚卿詞,叹了口气,才转过身就被跑过来的楚卿詞抱住了腿,她跪在地上,哭的声嘶力竭。
“娘亲,你不要走,你不能走,我一定会乖乖的,你不要丢下我,我不想没了娘亲,娘亲,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高长恭一惊,急忙要扶起楚卿詞,可她死死的抱着秦令蓁,高长恭也不敢用劲,就怎么也拉不开她。
“唉,还是让民妇来给王爷说吧。”秦令蓁扶起楚卿詞,和她一道坐了下来,楚卿詞紧紧的抓住她,一刻也不放松。
“其实民妇不是清芷的生母,御史府里那位郑夫人才是。”
高长恭被吓了一跳,心里满是惊愕,他抿着嘴,眼睛十二看向看着秦令蓁怀里的楚卿詞,时而垂眸望着桌面,怪不得她和她娘亲长的一点都不像,怪不得觉得她和郑夫人有哪里是一样的,他抬头道:“您继续说。”
秦令蓁点了点头又继续说:“十五年前,那时我失去了儿子,也再不能生育,所以我抱养了她。我原以为这个秘密会被我带进土里,可是阴差阳错,她认识了王爷你,认识了郑姑娘,那么这个秘密也总有一天会被揭开,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早。”
“我希望她能风风光光的嫁入王府,希望她能有和显赫的娘家,才不至于会被人瞧不起欺负她,不是我不相信王爷,而是这天底下有哪一个当娘的不担心自己的女儿,不为她们考虑周到呢。我怕她嫁给王爷你,入了这王府,会被人因为她是村里长大的姑娘而看不起她,所以我选择让她认祖归宗,否则出于私心,我会瞒着她一辈子。”
“楚夫人,您放心,我向您保证不管阿詞是什么身份,我都不会让她受一丝委屈。”
“王爷,这只是其一,其二是她的生母既然已经知道她是自己的女儿了,我又有什么理由不让她认祖归宗呢,我不希望将来让她背一个不孝顺的名头活在这世间,还希望王爷能帮我劝劝她。”秦令蓁满脸恳求看着高长恭。
高长恭勉强才将这些消息消化了,他蹲在楚卿詞面前,替她擦干了眼泪,“阿詞,你就算认祖归宗了,我也会让你和楚夫人一直待在王府里,她依旧是你的娘亲,和你还在一起,不影响的,相信我好吗?”
楚卿詞迟疑的点了点头,高长恭又安慰了她几句,告诉她明日会陪她去,让她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见她情绪稳定了,这才回去。
第二天,高长恭和秦令蓁陪着楚卿詞一同入了御史府,郑夫人看见楚卿詞,脸上是遮不住的激动,说到底她还是希望她能认自己。
“郑夫人,今日我们来所谓何事,你应该很清楚,只是不知郑大人和令公子可知这件事。”
“臣妇希望她能自由快乐的成长,而不是被束缚在这儿,所以臣妇并没有告诉家里人。”
高长恭听此便让下人去把郑远德和郑天诚一起叫来。
郑远德是和郑天诚一起来的,郑远德看着高长恭也在,以为是郑若仪又闯了祸,一时诚惶诚恐。
秦令蓁拉着楚卿詞跪了下来,她看着神情恹恹的女儿,咬了咬牙道:“今日民妇来是有一事要和郑大人说,其实小女楚卿詞是……”
“是什么?”郑远德不明所以的看着秦令蓁。
秦令蓁深吸了口气,将楚卿詞的那半枚玉佩解了下来递到郑远德眼前,“她是你们的女儿,我发现她的时候,才满月的孩子紧紧抓着这半枚玉佩,一动就哭。”想起最初看见她的样子, 秦令蓁一脸柔和慈祥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