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斛律哲吓得退后了几步,又咧着嘴笑道“你这次去北周,给我带礼物了没?”
“带了。”
“哪儿呢?”
“路上化了,太可惜了。”楚卿詞摇着头一脸惋惜。
“啊?化了?”斛律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东西还能化了。”
“我用雪捏了一个你,结果路上化了。”楚卿詞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节哀吧,那雪人也不想这样的。”
斛律哲不可思议的看着楚卿詞,几次张了张嘴都没说出话来,楚卿詞则笑的开心,蹦蹦跳跳的出了书房。
“东西在长恭那儿,你问他要。”
“东西呢?”斛律哲笑的开心伸出手就往高长恭身边凑。
“遭了!”高长恭一拍双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斛律哲,“我不知道那是阿詞带给你的,随手赏给下人了。”
“高长恭!”
“那边的包袱里,你自己取吧。”高长恭捂着险些被震聋的耳朵,后怕的摇了摇头。
“折扇?”斛律哲拿着折扇左右瞧着,“这种扇子我家里一堆。”
“你打开来瞧瞧。”
“呦,还真是新奇,寻常扇子只一面有画,这扇子正反倒都一样。”他来回翻转着正反面细细的瞧着,“咦,不是刻意画上去的,倒像是太薄透过去的。”
高长恭只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斛律哲自言自语半天,听不到高长恭说话,这才把目光移到了高长恭身上,“想什么呢?”
“王叔那件事你调查的怎么样?”高长恭指腹一下又一下的点着桌面。
“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斛律哲摇了摇头,“没有入手的方向,你王叔不比别人,想查是什么毒都难,我去问过王太医,他是一口咬定王上是病死的。”
“这个老狐狸,他肯定知道些什么,过两天去他府上走一趟。”
“这个我喜欢。”斛律哲一挑眉毛,搂着高长恭的肩膀道,“不说这个,你打算什么去请王上赐婚啊,你也不怕人家等急了。”
高长恭向后甩了下肩膀,把斛律哲烦人的手甩了下去,“你当谁都跟你一样,眼巴巴的瞧着哪家姑娘来把自己娶回家?”
“你……”
“王爷,御史府郑大人求见,说是有急事。”
“带他进来吧。”
斛律哲的话被进来通报的下人给堵了回去,他愤愤的盯着那下人,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样。那下人直至出了书房,还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奇怪,也没风啊,怎么突然这么冷。”他嘟嘟囔囔的又紧了紧衣服。
门外的郑远德一脸焦急,不停的踱着步子,见下人来领他进去时,这心才安了安,一路急赶到书房,虽还在冬天,额上却已生了一层簿簿的汗。
“臣叩见王爷。”
“郑大人请起,什么事这么急。”高长恭扶了把郑远德,瞧见他额上的汗有些乍舌。
“王爷,请您一定帮帮臣啊,臣那不孝女郑若仪昨儿个出了门就再没回来,臣派了人去找却是一无所获啊。”郑远德抹着眼泪急得团团转。
“郑大人你先别急,她出门前你们可吵过架?”
“没有啊,自从上次阿詞那事发生后,我基本就没去过如华院了,啊,对了,她出去那天和顾氏大吵了一架,唉,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郑远德痛哭流涕的拍着自己的大腿,痛心疾首。
“我现在就派人去找,你也先回府里去,一有消息我就派人去通知你。”
“臣谢过王爷了。”
送走郑远德,高长恭叫来墨竹墨青,让他们带着人去城里郊外挨家挨户都找一找,同样也没放过斛律哲。
郑远德离开的背影显得沧桑而单薄,郑若仪再怎么样,那到底也是他的女儿,他的骨肉,谁失去了孩子能不着急心痛呢,郑远德好不容易找回了楚卿詞,如果再丢了郑若仪,他又该上哪儿去找。郑远德失魂落魄的坐在马车里,他不过是想儿女团聚,对楚卿詞尽一个做父亲的职责,老了也能安享晚年,怎么就这么难呢。
如华院里,顾笙也是后悔莫及,奶娘张氏看着她这番模样心里不忍便好声劝慰着。
“张妈,我这个当娘的,这么多年除了给她一条命外,其它什么也没能给她,还处处嫌她这做的不好那做的不好,你说我昨天骂她做什么!”
顾笙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吓得张氏急忙拉住了她的手,“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啊,原也不怪您,您也是想好生管教姑娘,只是这段日子姑娘过的不顺心啊。”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都是那丫头的出现,你说她怎么就没死呢?”顾笙使劲扯着手里的绢帕拿它泄气。
“嘘,这话您说这一次出出气就是了,可别再叫人听见了。”
“听见又能怎样,她们害的我女儿没了下落,还妄想能心安理得?”
“唉。”张氏重重叹了口气,让下人再加了加炭火就离开了。
炭火熏的屋内暖烘烘的,没了郑若仪,顾笙望着这空荡荡的院子,只觉日子越发难熬了,怎么都看不到头,她摸着被划伤的手,思绪回到了昨天。
昨天她正在屋里梳妆,郑若仪气冲冲的进来,二话没说就开始砸东西,她午睡起来,头正疼呢,被郑若仪这么一闹腾,只觉得头突突的疼。
“又是谁惹你了,火气这么大。”她随手挑了支簪子插在发鬓上。
“打扮这么美也没人看啊,午睡起来也不忘瞎折腾。”郑若仪从鼻子发出个哼字,轻蔑的瞧着顾笙,“爹爹都没久没来这如华院了。”
“谁惹了你,你只管找她去,来我这儿发什么火。”她皱着眉头一脸不悦,“谁教你这么跟我说话的,我再不怎么不济,你也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
“楚卿詞那贱人惹了我,我找她你给我撑腰?”郑若仪喝了口茶,嗤笑道:“对,你是我亲娘,所以这就是你带给我的?我本来是被爹爹捧在手里的,也是配的上高哥哥的,可现在呢?你能帮我什么?”
“是你自己不争气,倒还赖上我了?收收你这脾气吧,该软的时候就软,不会让你吃亏的。”
“我是你教出来的,我什么脾气你最清楚不是吗。”
“小时候让你强硬,是我怕你吃亏,可现在你也不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该硬什么时候该软吗?这还需要我教?”
“就像你一样?”
“你这孩子最近怎么回事,好话赖话你都听不进去是吧!”
“这不都拜你所赐,你看见我,会不会就像看见自己了一样啊!”郑若仪猛然站了起来,指着顾笙吼道:“你看看你,这么多年不还是爹爹的小妾,我看你就说是想把我也变成你一样,只能是别人的小妾,只能永远成为别人的小妾!我现在是被哥哥讨厌,也没了爹爹的宠爱,你是不是很满意,顾笙,要不是你从小就在我耳边灌输那些歪门邪道,我不会变成这样!”
她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的女儿竟然会对她说出这些话,她伸着发颤的手指,指着门,“你给我滚出去。”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不是我亲娘,我也不认识你!”郑若仪就这么哭着跑出了屋子。
她缓了口气揉着疼得厉害的头,看着满地的碎片还有她给郑若仪绣的香包,她俯身去捡,碎片划烂了手指,一滴血滴在了香包上,留下了嫣红的印迹,就好像留在她和郑若仪之间隔阂,永远也消除不了。
此时的郑若仪坐在她当初种下的合欢树前,安静的她收起了全身的刺,就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合欢树上压满了积雪,她伸手把树上的雪都拂到了地上,夏天的花海如今也都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郑若仪捧起一手雪,撒在空中再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她转着圈笑着哭着,她想起小时候最喜欢去白舒茗的院子里。
“娘,抱抱。”她稚气的脸上洋溢这笑容,每次都要白舒茗抱,经常惹的郑天诚不满,只是那时候他们都只是小打小闹。
“好,抱抱我们的小若仪,真可爱,长大肯定是个小美人。”白舒茗的脸上不管什么时候总是挂着笑容,永远给她一种很亲切很舒服的感觉。
“若仪, 天诚,这花瓶你们谁打碎的?”白舒茗声音柔柔的,本来躲在墙边的她突然就不害怕了。
“娘亲,是我……”
她抢在郑天诚之前喊道:“娘亲,是我打碎的,不怪哥哥。娘亲会不会不喜欢若仪了。”那时幼小的她特别害怕白舒茗会讨厌她,不喜欢她。
“当然不会,娘亲最喜欢诚实的孩子了。”
“娘亲,那天是我把哥哥推在地上才弄伤的,因为顾姨娘说,娘亲只喜欢哥哥。”
她还记得当听完她的坦白后,白舒茗摸了摸她的头,又亲了她,“娘亲不会不喜欢若仪,若仪放心,你看,娘亲还给我们的若仪准备了最喜欢吃糕点。”
她那时每天都很快乐幸福,直到后来,她被顾姨娘看管着,什么都要听她的,她说人要狠才不会受委屈,她觉得不对,可不顺从她就会被打被骂,再后来,她就不再是幼年时那个郑若仪了。 她说了许多伤白舒茗的话,也忘记了白舒茗教导她的一切,她彻底成了一个刁蛮任性的姑娘,没有人喜欢,连哥哥也只会骂她,打她,可是她也不想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