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若仪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腿,哭的撕心裂肺,她也讨厌这样的自己,她也会怀念小时候可以肆无忌惮的围着白舒茗,她多希望白舒茗能是自己的亲娘,不论什么身份,而现在白舒茗肯定恨透她了,她再也回不去了。
那天她看到白舒茗看楚卿詞的眼神,那是一种有歉疚也有满满的爱意的眼神,连爹爹也那么喜欢楚卿詞,看她的眼神也全是宠爱,她再熟悉不过那个眼神了,哥哥也保护着她,像小时候保护着她一样,她看着他们其乐融融,感觉自己突然就像多余出来的,所以她才那么恨她,忍不住想把她赶出去,也许只有这样,爹爹的眼里才会重新有自己。
郑若仪躺在雪地里,看着湛蓝的天空和漂浮变幻不定的云,她建立起的所有抵抗就这么被席卷掠夺,什么都没剩下,她弄丢了疼她爱他的爹爹和娘亲,弄丢了会不顾一切保护自己的哥哥,也弄丢了自己,想怀念都不知该拿什么去怀念。
郑若仪侧身看着白茫茫的雪,阳光射出刺眼的光,映照出了她所有的胆怯和不堪,强撑起的勇敢坚强溃然崩塌,她再也不想去狡辩了,这一次是也许真的要妥协了,等以后还能取几截记忆的枝条,温一壶热酒,坐在温暖的炉旁细细品味。
御史府内,早都乱成了一团,郑远德心情不好,下人们做事都轻手轻脚,生怕触了霉头,派出去找的人一波一波回来都说没找见,再一波一波的又派出去。白舒茗在佛前念着,她虽不喜欢现在的郑若仪,可也不忍心她就这么丢了,到底还是个孩子。郑天诚也带着人满城的搜寻着,挨家挨户就差掘地三尺了。顾笙则写了封信给娘家,让他们帮忙找,可信还没到顾高翼手里,就被正房江嫣给拦下了,只说若事后老爷问起来,就说信来时只有信封,信口没封里面什么也没有。
王府里,楚卿詞得知郑若仪失踪的事,心情一时难以言明,她垂着头重新整理着插在花瓶里的绿梅。
“要我说她那是活该,平日里没少欺负人,这下报应来了吧。”绿阳站着窗边无聊的撕着台上的落花。
“还没找见吗?”楚卿詞整理绿梅的手微顿,转头望着绿阳,有些担忧。
“不知道,可能没找见吧。”绿阳瞧见楚卿詞的眼神,有些惊讶的喊着,“姑娘,你该不会同情她吧!她可是没少欺负姑娘呢。”
楚卿詞想到自己被打晕卖到明月楼的情形,脸色霎时苍白了起来,“绿阳,她也只是个小姑娘,这都快两天了,有没有发生意外还说不定呢。”
“那倒也是,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这个脾气迟早惹事,叫她长个记性也不错。”
“你啊,就是不饶人。”
楚卿詞起身合上窗,将寒气抵挡在外,只留一缕冬日暖阳。
邺城里每一处地都被一遍一遍的搜查着,百姓也躲在家里不敢出来,都说这郑大人才找回一个女儿,竟又走失了一个,实在是可怜。
“将军,南街没任何发现。”
“将军,北街也没任何发现。”
“将军,东街没有发现。”
“将军……”
郑天诚坐在马上,一脸铁青,抬手止了要说话的属下,“再去找,本将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将军,郊外也没发现。”
斛律哲看了眼略显憔悴的郑天诚,叹气道:“附近村庄继续找。”
“会找见的,别太心急了。”斛律哲以为郑天诚永远不会因为郑若仪的事而烦恼焦急,平日里他们兄妹俩就想仇人一样,丝毫没有半分亲情可言。
“那是我妹妹,我能不着急吗?是,我讨厌她,甚至看见她就觉得哪儿都看不顺眼,可是我害怕了。”
“会找见的,一定会找见的。”
一下午,依旧没有任何消息,郑远德急火攻心也病倒了,郑天诚一面要帮着白舒茗照顾郑远德,一面又要到处找郑若仪,正在他一筹莫展时,下人来报说是富商程家的公子想见老爷一面。
郑天诚不耐烦的摆摆手,“见什么,都病倒躺在床上了,不见不见。”
那下人才走不一会儿又来了。
“不是让你把他打发走吗,怎么又来了?”
“少爷,那人说他有重要的事要说,是关于郑姑娘的。”
“快快请进来。”
程瑾阳到书房时,郑天诚已经在门口迎他了,书房里糕点茶水也早都备好了,程瑾阳见此轻笑的摇了摇头,到底是在朝为官的大户人家,瞧不上自己这种商户也情有可原。
“程公子,请坐。”
“郑公子,不必了,我只说几句话便走。”程瑾阳是瞧不起这类人的,有用时对你客客气气,没用时哪还记得你是谁,“郑姑娘或许在城外40里处的一个地方,那地方不容易找见,我可以带你们去,但我有个条件。”
“程公子但说无妨。”
“我希望能娶郑姑娘为妻。”
“这毕竟是她的事儿,郑某哪做的了主,更何况家里长辈皆在,也轮不上郑某做主。恕郑某无能为力,程公子还是请把。”郑天诚捏着拳头,关节咔咔作响。
“改日程某定会上门求亲,还请郑公子,哦,不,将军,还请将军带人跟草民去找一找。草民在外面等将军。”
瞧着程瑾阳出了书房,郑天诚冲他背后啐了口,“呸,人模狗样的玩意儿,还妄想打若仪的主意。”
气归气,郑天诚却是半点不敢耽误,不论是真是假,好歹还有一线希望。
快马加鞭,大概半个时辰才和程瑾阳到了他所说的花海,此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只有夕阳还映着一方天际。
“郑姑娘大概就在这不远处吧。”
“都仔细找着,别马虎了!”郑天诚翻身下马,踩着积雪咯吱作响。
发现郑若仪时,她正躺在那棵合欢树下,眉毛和睫毛都结了层冰霜,身体也冻的僵硬,郑天诚抱起她,一面焦急的呼唤着她一面急忙朝外跑去。
“江海,你先快马加鞭回去请大夫。赵宁,你也快回去给长恭和阿哲说一声,让他们不用找了。”
一路上,郑天诚都不敢骑快,只怕伤着郑若仪见她一直紧闭着眼,脸色也潮红,他心里越发慌乱。
“若仪,若仪,你醒醒!你别吓哥哥,爹娘还等着你回去呢,你快醒醒啊!”
不知道这么喊了多少遍,郑若仪才微微睁了睁眼,“哥……哥哥?怎么是你。”
“若仪,你醒了!你听哥哥说,你千万不要再睡了,马上就到家了,你再坚持会儿。”
“嗯。”郑若仪也确实没有力气说话,她全身酸软,头也疼的厉害。
她抬眼望着郑天诚,不记得有多久她没敢这么近的看过他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没有跟自己吵架呢。
“哥哥,我想吃梅花卷。”
“好,回去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真好。”
赶到御史府时,郑若仪已经睡着了,顾笙得知消息,早早的就在门口等他们了。
“若仪,我的若仪怎么了。”顾笙抓着郑天诚的袖子有些慌乱。
“让开!”郑天诚声音里的怒火让顾笙一愣,手也不自觉的松开了,等她反应过来,人早已走远,只剩带来的一丝凉意。
“大夫大夫,快给我妹妹瞧瞧,她怎么样?可有大碍?”
“郑姑娘染了风寒,比较严重,须得慢慢来,按这药方抓药,每日三次。”大夫抖了抖手里的药方交给了一旁的下人,“那草民便告退了。”
“何康,替我送一下大夫。”
送走大夫,又嘱咐了下人好生照顾,郑天诚这才去了郑远德那儿。
白舒茗正守在郑远德的床前,他吃了药又听说郑若仪找见了,精神比之前好了许多,只一个劲儿的瞧着门口。
“别看了,回来了自会过来的。”白舒茗倒了杯水给郑远德,“你现在情绪不宜激动,安稳等着吧。”
白舒茗才说完,就听的郑天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爹,娘,若仪找见了,大夫也看过了,只是风寒没事的。”
“在哪儿找见的。”郑远德说着就要起身,被白舒茗又按了回去。
“城外四十里的一个地方,也不知道她怎么找见的。爹,您可有好一些?现在若仪找见了,您只管安心养病便是。”
“爹没事,倒是累着你娘了。对了。王爷那儿你可去过了?”
“您就放心吧,已经去了,我办事您还不放心?爹……”郑天诚刚想将程瑾阳的事儿说出来,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免得气的他老人家再病倒。
“怎么了?”郑远德瞧着发呆的郑天诚有些纳闷。
“哦,没事,就是让您好好养病。”
“都说了爹没事了,行了,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吧,别杵在这儿了。”
郑天诚离开后,郑远德叹了口气,“若仪这孩子自从跟了顾氏,就一天都没让人省心过。”
“那还不是你默许的,否则她哪敢。”
“舒茗,我想这往后不如就让若仪跟在你身边让你教导着些,也好让她静静心,改改那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