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里面的人是发疯了?”外边男子捂住耳朵退开几步。
“大概是的,你看,要不要禀告公子?”另一人啧啧声言。
“当然要,看是什么病,一把拖出去埋了,也省几个饭钱。”声音渐远,不知道他们是去做什么了。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一抬眼,见她们两个互相瞪着,楚卿詞再坐不住,起身如此问人。
袅袅使劲甩开手上牵着的人,退离她们几步,“没做什么,天也亮了,你们快抱一起说着体己话吧。”
郑若仪翻一个大白眼,并不理睬任何人。
“袅袅,你怎么了?”看袅袅转身又要窝去角落谁也不理的样子,楚卿詞拦住她,“还在生气?”
“没有,哪敢。”袅袅说着抬头,淡淡的道:“兰陵王妃,你说是不是?你们一个是咱们北齐正牌的王妃,一个是御史府中的千金大小姐,我怎么能再同你们二位生气?”
“袅袅!”楚卿詞越听越觉得不像个话,还没开始说什么,袅袅已经越过她躺到地面去,楚卿詞动了动嘴唇,叹口气道:“我是气你如此冲动就跑出来找我们,结果羊入虎口。你倒是不担心你自己,如果这时候外面有人在满城找你呢?你也不担心别人?”
袅袅被说的不做声,半晌才淡淡回她一句,“你以为人人是兰陵王?”说完这一句再不愿意理人,索性把眼睛也闭上了。
楚卿詞看了一会儿,自觉讨了个没趣,转眼见那边郑若仪一副淡淡不关己的模样,楚卿詞瞬间也没有要说话的心思了。
不多时,外面响起多人脚步声,只听着其中一人道:“三个可都还好?”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金灿灿的阳光霎时间倾泻进来。
袅袅倏忽睁开眼睛,是他!她听出来了,是那个白衣男子,逆着光,她见他在几个青衣男子的簇拥之下走进屋内,今天他亦穿着一袭青衣,只是明显料子不一样,他那身青,在阳光下泛着一种程亮的精致色泽,惹人注目。
还是那张脸,在扫过一圈之后,目光落在袅袅身上,并不是他本来面目的脸上表情微微有些诧异,继而几不可见的拧了下眉头,“怎么这么简陋?”话,自然是对左右人说的。
左右人尽皆一愣,其中一个看着伶俐的微微垂头道:“公子,因为只是暂时住在这里,所以属下等便没有备……”
“好了。”他不耐烦的打断说话的人,说话者只好讪讪作罢。
男子目光落在袅袅身上,袅袅哼的一声转开张眼睛,他倒一笑,“我们这么快又见面,倒是没有想到这一次,是你自投罗网。”
袅袅微微一笑,对着空气叹一声,“自投罗网总有一点不对吧,应该羊入虎口更为准确,你们便是那头阴险狡诈的暴虎!而我们,人畜无害的小羔羊,你们总要惦记着!”
男子又一笑,“果然是有些小性子,有意思。”
袅袅怎么听都觉得这个话有些讽刺意味,楚卿詞已经起身,与袅袅站在一起,郑若仪也慢慢偎过去,与门口站着那个看着像是个大人物的人说:“这是要赶路了?那就请吧?废话少说。”
男子微微蹙眉,冷哼一声,率先走出去。三个人被带上马车,一钻进去,郑若仪对上一双冷冷的眼眸,脚下一滑,差点踩翻,后头跟进的袅袅下意识一扶,倒是把人扶住了,袅袅手肘撞上车壁,疼得她呲牙。
“你们慢一点。”楚卿詞一边扶一个,三人坐在一边,她就没有再说话。袅袅看向郑若仪,脸上的笑有些说不清的意味。
“看什么?”奇奇怪怪的这人。
“我是在想,你对我们那么凶,怎么在陌生人面前,胆子就成了鼠胆了?看你这点出息。”
郑若仪一听,唇边泛开冷冷一笑,“我自然是没有出息的,你有出息,我也不见得有人就把你捧上天?你还不是跟我们一样饿着肚子,被人支配着命运,往你不知道的方向发展而去?”
“你看,我本来是好意,是想说,咱们到底也是旧相识了,就想你以后软和一点,不要总是凶巴巴的……不过这样看来,你对着我,是不可能温柔了。”袅袅说着把眼一闭,毕竟她总有一些晕车。
郑若仪被她一激,倒一时没了言语,最后只是说:“世间所有人对你都得温柔么?你规定的?”冷哼一声,也不做声了。
楚卿詞颇为无语的看着她们两个——肩头两边两颗脑袋都把后脑勺对着她,不知道,还要以为是她惹了她们两个呢。一抬头,一愣。对面男子正看着自己……不对。楚卿詞的目光微微往左,是了,他的视线,分明落在袅袅身上。
“我看公子是位修养和气质都很不同于常人的人,怎么,公子有盯着别人看的习惯?”楚卿詞暗含讽刺的说。
男子倒也不怒,只是微微转着目光,看一眼楚卿詞,“承蒙楚姑娘谬赞,不幸荣哉。”
看他四两拨千斤的应对,楚卿詞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本来她就不比袅袅能说会道,只能避开那人目光,把脑袋转向一边一时又觉得奇怪。
“你怎么知道我姓楚?”
“唔,不然,我怎么把你掳来的?我掳你来又是做什么?”
楚卿詞一瞬间明白过来自己问了个废话,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一路无话。
穿山入林,又是昏天暗地。三个女子都分到干粮,就着冷水吞咽果腹,不可谓不辛苦,却都默默忍下了。天上一轮新月,清亮璀璨的星辉耀人眼,在这清凉一夏的夜,显得尤其不一样,使得人的心情也微微放松,沉浸在不一样的月色夜景之中。
“你们,你们抓我做什么……”
几个男子押着一个头发发白年约五六十的男子,由远及近行来,楚卿詞总觉得那个男子有一些眼熟,又不记得是在哪里见过?仔细看那人服饰,倒像是皇宫中打杂的老年太监穿的……袅袅觉得奇怪,莫名与楚卿詞对视一眼,二人都没有说话。
“公子。”其中一人走到青衣男子身边,其余的话便只是附耳与人听,她们都听不见,只见片刻,那男子扬眉问道:“可确定?”
“应该是,他鬼鬼祟祟在那个破旧宫殿好多日,我们的人先还在怀疑,没想到他口中喃喃着那些话,再有皇宫守卫今日竟然很是松懈,便将他带了出来,一路太过轻松,我们几乎要怀疑是不是宫内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将声音压的很低,袅袅听得并不真切,隐约可闻皇宫几个字,也没有太多头绪。倒是那青衣男子默然半晌,只叫人退下,又命将那老年男子押过来,与她三个一起看着。
老年男子被推搡得差点摔倒在地,看了看人,却也未曾说多的,抬眼扫向三个同样沉默的女子,他也没有说什么,顾自往地上一坐,一时又没有人说话。
夏天夜里蚊虫多,将袅袅手臂上脸上都咬好些口,偏个郑若仪没事人一样,袅袅伸手驱赶蚊虫,“郑若仪,是不是你生的黑,所以蚊子都不咬你了?”
郑若仪哼哼两声,“谁知道你都吃了什么?我见古书上说,蚊子是根据不同人不同血味决定口味的。”
“哦,那就是我的血香,你的不香。”袅袅好笑。“没有想到,你也会翻书看?”
“那大概你是茅坑里的香饽饽吧,所以蚊子老缠着你。”
“好了好了,小姑娘们,张张嘴不饶人,烦人不烦人?”那老年男子不耐烦的说,又指着其中一个没有说话的,“你们学学这位姑娘,看见老头子我打盹儿便只默默坐着岂不好?”
楚卿詞突然被人点名,缓缓抬起头,与袅袅和郑若仪两人一笑,“你们都不困呢?”
郑若仪摇头,袅袅避开楚卿詞的目光,丢开手中枯枝,起身想要四处走走,一人立即拦在她身前,也不说话,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袅袅撇撇嘴,便退后两步,只在一棵大树上靠着赏月。
“袅袅。”楚卿詞走过来,轻轻的喊她,细细的看着她。“还不理我?”
“没有。”袅袅有些不想说话。
“你从来什么情绪都直接表现在脸上,还说没有不理我?”楚卿詞小心翼翼执着她的手,“你一入夏就不太吃的下饭,这些日子倒又没有怎么瘦……你走的那般急,姑父心里挺不好想的,他嘴上虽不说,我却看的出来。”
袅袅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你别说了。”
楚卿詞也不是存心要惹她哭,替她拂了拂耳边碎发,静静的看着她。
“你这会子又这样来亲近人,早起怎么那样说人呢?我只当你们两个一个屋檐下住了数月,倒把我们多年的情谊也比了下去呢。”
看着她多少是怨怪的语气,楚卿詞轻轻的叹了口气,“你瞎想些什么呢?”
“我哪有瞎想?分明你说我的语气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