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们没有锁门,门扇半掩,倒不像是个封闭牢笼,多少有种轻松的感觉,几人便也觉得不那么闷人了。
“这些人奇奇怪怪的,有病吧。”郑若仪一想到自己被北齐带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来气,还将自己的玉佩拿去也不还给她。
“若仪,我问你,你那半块玉佩是在哪儿捡的?”楚卿詞拉住郑若仪,总觉得那半块玉佩出现的很奇怪。
郑若仪看她一眼,淡淡道:“在哪里捡的?也并不是你的,不是吗?你手头有半块的对不对?兴许你的也是捡的呢?”
“我的怎么会是捡的,我从小就带在身上的。”楚卿詞微微拧眉。
“那谁说的准呢?指不定在你出生之前你娘他们捡的呢,同我一样在荒山野地捡的呢。”郑若仪抽出自己的手,席地而坐。
“哦,照你这么说,因为你的是捡的,所以天下的好东西都是捡的了?”袅袅啧啧啧三声,拉过楚卿詞一起相邻坐着,“你也别问了,管她哪里来的呢。”
楚卿詞心知,除非生死面前,否则郑家女儿,是绝对不可能握手言和,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和睦相处。
“好了,你要不要也睡一下。”楚卿詞摇头拒绝多想,拉过袅袅一起于干草上面坐着。
“又不是猪,还睡,不过你要是想睡,我倒可以勤快一回,替你扇会儿蚊子。”袅袅用袖子轻拍着,三人一时均无话。
袅袅做了个梦,梦中杂乱无序,有认识的人,也有不认识的,只是那些陌生人却都以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她,她在那种微妙的目光下,心中闪过很复杂的念头,反正不太舒服,很压抑。千头万绪她抓不住,睁开眼睛,却见几个黑衣蒙面人正围着她们三个,其中有一个男人,一记手刀将郑若仪给劈晕了。
“你们——”袅袅轻呼,眼见靠近她的男子亦伸出手来大有也要打晕她的意思,袅袅急中生智,轻轻的问:“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对吗?”
她亦有所担忧的看向背着楚卿詞的那个男子,不知楚楚是被点了穴道还是……
“你放心,她没事。”那个男子淡淡的道,继而又与她说:“你别出声,我们这就救你们出去。”
跟着他们去到外面,才发现那几个青衣男子皆昏倒在地,既然已经处理掉这些苍蝇,为什么他们还谨小慎微至此?
“几位跟踪我们一路,原来真的当我们是睁眼瞎?”一道清亮的男声随着和煦微风飘在四周。几个黑衣人瞬间全身警戒起来,袅袅亦有些胆战心惊……是那个青衣男子。
“阁下何不现身来见?”领头黑衣人淡淡的说。
空中响起几个腾跳踢腿之声,再定睛一看,青衣男子已经稳稳当当立在侧面一丈远处。
“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青衣男子手中多出一把扇子,此刻正慢悠悠有一下没一下摇在面上,脸侧一缕长发亦随风动而动,他浑身上下给人一种俊逸出尘的潇洒感。
“急什么?”黑衣人的目光自青衣男子脸上收回来,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一个东西,看着是随手一抛,却稳稳的落在信手一抬的青衣男子手中。对于青衣男子的机灵举动,黑衣人显得很满意,“咱们主公说,你看了这个东西,自然会让我们走。”
青衣男子没有展开手中那物,手下却越攒越紧,亦锁紧了眉头,“你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黑衣男子微微一笑,“公子既然这样问,那便是已全然明白过来了,又何必多此一问呢?不过我倒是有一句话想明白的与阁下一说——您的这张脸,可不如您本来面目好看啊。”
袅袅差点笑出声,她隐约觉得,黑衣人是在骂青衣男子面目可憎,这让她更加好奇起来青衣男子的真实身份了。
青衣男子眸中一冷,却最终也并没有发作,目光淡淡一瞟,落在袅袅脸上,她嘴角弧度来不及完全收回,两只大眼睛清楚的看见他长眉又皱了一皱。
静默对峙半晌,青衣男子重重哼一声,青衣衣角一转,人已飞身掠走。
黑衣人带头先走,走了约摸一两盏茶的功夫,看到一条河流,他们把扛着的人放在草地上,皆去到水边饮水。袅袅立即去查看楚卿詞,并轻轻的推摇她的身子。
“怎么还不醒,楚楚?怎么了?”丝毫反应也没有,袅袅这下急了,刚想转身喊人,只觉颊上一点冰凉,抬头去看,却是那领头男子,伸手在楚卿詞左侧肩下轻轻一点,就见楚卿詞微微拧眉,细声嘤咛一声,接着缓缓转醒。
“这是哪儿啊袅袅……”楚卿詞有些戒备的盯着黑衣人,袅袅轻轻拍着楚卿詞肩膀,慢慢回头看向黑衣人。
“宇文邕呢?”看他们悠哉悠哉的样子,显然并不担心后面会有追兵。袅袅索性开门见山,打算问一下宇文邕,这次主导此事的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嗯?”黑衣男子轻轻一个鼻音,淡淡将袅袅看住。
“你们是暗卫吧,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何不扯下面巾,以真面目示人。”看他们像也不急着赶路,袅袅只好继续道:“我们不先走出这个林子么?还是你们还有其他任务?朔风紫电他们呢?”这些人都给人比较陌生的感觉,声音不认得,体型也不熟悉。不过风雨雷电侍卫那么多,她不认识,也并不奇怪就是了。
“你怎么就认为我们是皇上的人?”黑衣人还是一副淡淡的口吻。
袅袅心中一惊,也有一些疑惑的看着那人。暗卫们似乎一直习惯叫宇文邕为主上或者公子……皇上?难道,他们真的不是宇文邕的人?
“可是……”她的目光掠向昏睡在地依然不曾醒来的女子身上,他们对郑若仪那般不客气,她下意识的以为那是宇文邕吩咐过,不必对她和楚楚以外的女子客气,毕竟郑若仪以前对她们实在谈不上友好……如果他们不是宇文邕的人,那么他们——很有可能是敌人。想到此处,袅袅亦有一些紧张起来。这些人都是莫名其妙,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你们是什么人?带我们是要去哪里,又要去做什么?”楚卿詞亦看出事情有些麻烦,干脆直接问出口。
黑衣人却没有回答,不大一会儿,有马车行驶而来的声音响在阳光毒辣的午后。他们叫她二人上马车,又将郑若仪抬到马车上,楚卿詞到底不忍心,恳求道:“她怎么了?麻烦你们弄醒她吧,她到底只是一个弱女子。”
最后撤身而去的男子便从腰间掏出一个瓶子,揭过瓶盖,迎到郑若仪鼻前,一阵熏天的恶臭充斥在马车之内,袅袅险些没有忍住,呕吐出来。
“好了。”男子甩下车帘,接着,马车便摇摇晃晃的行驶起来。
“咳咳……什么味,臭死了……”郑若仪慢慢睁开眼睛,下意识扬手驱赶味道。
看她没事袅袅也松了一口气,却一听见她的声音就浑身不舒服,“我说你,以后做事可积点口德什么的吧。我们三个人,别人偏对你抬手就是一掌,也亏的你平日在御史府中吃香喝辣的养的好,这才没脆弱到一下子就被人削掉脑袋瓜子!”
“好了好了,没事就好。”楚卿詞一把按住想要起身回嘴的郑若仪,轻轻瞪一眼袅袅,以眼神示意两个人都不准再斗嘴。
郑若仪微微调整坐姿,对于楚卿詞的靠近,还是有一些别扭,轻轻挣动身子,顾自坐在一边没有吭声。
对于这段时间“任人宰割”的日子,袅袅似乎已经习惯了,坐在有些摇晃的马车里,脑袋里也并没有真正在想什么,所有的事情她都不太想的明白,总感觉离真相大白的日子,也不会太远就是了。
一直到天快黑透时分,马车才停下来,黑衣人纷纷扯下面巾,露出本来面容,看着都比较年轻,将三人带到一处木质房屋之中。袅袅闻到饭菜香味,正要与楚楚说,那时已经穿过居中一道显旧的珠帘,眸华一转,看到桌边坐着一人,那人目光定在袅袅脸上,先是微微一愣,继而笑着站起身来。
“爹爹,你怎么也在这儿呢?”
虞安已经拉过袅袅的手,细细的看着她,“看到你没事就好。”
楚卿詞和郑若仪相继进得屋来,楚卿詞失声道:“姑父,您怎么也在这里?”
虞安点头,叫几人往里而坐,“这倒省了我出来找你们的工夫,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外头那几个黑衣人的本事比我还大,我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这些日子楚卿詞也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姑父这个人不简单,也听袅袅说起过,这时看着虞安的眼神,变得有些微的怯弱了,“小的时候我只知道姑父打猎很厉害,但是我一点都不知道,姑父竟然也是个练家子,那既然您会武功,为什么不教我和袅袅一些防身术,这样我们也不会任人宰割了。”
虞安倒好笑,“这个话怎么这么像袅袅的口气呢?”说着看向袅袅,“是你在你表姐那里挑的火?”
袅袅忍俊不禁,如果说,羊入虎口给她带着了一些什么紧张的情绪,那么这时候看见爹爹也在这里,是真正的心里安然了,不管怎么样,一家人都在一起,不是吗?
“爹爹说什么都是对的。郑若仪你也别再站着了,这是楚楚的姑父,那么也就是你的姑父啊。”袅袅叫几个人都坐,看一眼虞安,到底没有问出口。
虞安何曾不知她看了过来,一时几人均无话。
郑若仪看到他们三个俨然像父女三人,心中快速的掠过什么,到底没有再说话。
过不多时黑衣人端来了饭菜,比当日在茅草屋内用的丰盛,袅袅实在不明白他们意欲何为。
他们走后,袅袅捧着碗问:“爹爹能猜到那日的那个白衣男子是什么身份吗?”
虞安给三个女孩夹菜,“应该是皇上身边的人。”
“爹爹也这样认为?”
虞安点头,“他似乎对皇上的行踪以及我们的行踪都了如指掌,他所知道的事情也是皇上还没有来得及知道的。我在想,这个人应该背叛了皇上。”
袅袅没心吃饭,放下筷子,“宇文邕的侍卫里也出现了叛徒,难道他们是一伙的吗?”
虞安摇头,这就无从得知了。